他從袋子裡翻出一根黃瓜，懶散的啃著。“給他留份書信，我們就先走一步。他看見了，自然就不會自投羅網了。”</p>
白行雲又不傻，發現不對勁就準會跑的。</p>
聽得劉小天在一旁欲言又止，那糾結之色倒是讓謝文文不自在起來，生怕劉小天是有什麼在這等著他。</p>
他舉著黃瓜，慢條斯理的咀嚼著，投向劉小天的眼神裡帶著一股慎重與謹慎。</p>
“一直忘記問了，你識字吧？”劉小天小心翼翼的問出口，讓本來懸著一顆心的謝文文不自覺的鬆了口氣，但卻在緩過來後意識到劉小天的問題是如何的殺人誅心，叫他心如刀絞。</p>
合著他在劉小天眼裡，一直是一個大字都不識的草莽形象？他就如此的不可貌相？</p>
劉小天得來謝文文震驚又無辜的眼神，以及他那哭天搶地的哀嚎。“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飽讀詩書，君子六藝皆有所長且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嗎？”</p>
飽讀詩書可能做不得假，但、這後麵幾個他對自己所用的華美的辭藻是不是太過言過其實了？</p>
劉小天眨了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對這些詞語的陌生，回應得很是淡漠，隻是噢了一聲，並無其他用意，卻讓謝文文從這簡短的回應中得到了一絲有被傷透的懷疑。</p>
“就噢~僅此而已嗎？”</p>
劉小天忽視謝文文的抓狂，他其實更在乎的是，白行雲識不識字，不然也不會問這一句了。</p>
“那、白行雲識字嗎？”</p>
謝文文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便冷笑著離去。</p>
劉小天蹲在原地搔頭，他並不是很理解，謝文文在最後看他的眼神，為何充滿了寒意。</p>
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搖頭看天，懷疑是要變天了。</p>
第二日，幾人便啟程前往舉行武林大會的金陵門所在的金陵。</p>
金陵在水之東，前半程需要車馬，後半程就要坐船才能抵達對岸。而對於他們幾個從來都沒有出過遠門，坐過大船的人來說，這幾乎充滿了好奇探究與躍躍欲試。</p>
可是在船上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興致勃勃的摸著桅杆嘖嘖稱奇了。</p>
謝文文幾乎是被自己惜命的毅力方吊著一口氣。</p>
他覺得自己是要死了。</p>
從來沒有的感覺，難受到他頭暈目眩，肺腑移位，四肢無力，口齒不清，意識混沌，以至於他胡言亂語起來都絲毫不覺得燙嘴。</p>
“大夫，我若是駕鶴西去，記得將我就地掩埋，不要立碑，也不要留名，實在是我在世無功無為，無顏讓後人瞻仰。”他宛如一個油儘燈枯的重病患者，即將辭世，無力的拉扯著沈胥的袖子，聲音微弱，遲遲不肯咽氣，隻為心願未了，等交代好了後事，才肯了無遺憾的咽氣。</p>
沈胥兩眼一翻，把治療眩暈之症的藥貼一巴掌拍在謝文文的後頸，毫不客氣道：“嗬嗬，還妄想入土為安？你要是死在船上，我就丟你下去喂魚！讓你屍骨無存。”</p>
“你~”謝文文顫顫巍巍的指著他，痛心疾首又有種大勢已去的無可奈何。“你好狠的心呐！”</p>
他低聲的啜泣，瞧著好不可憐。</p>
沈胥嫌棄的拍掉他的手，話說自己群覽博書，如今卻硬是找不到一個能形容謝文文這樣的潑皮無賴的用詞，真乃是學無止境，用之方恨少。</p>
“行了，彆自導自演了，趕緊起來，一個暈船之症而已，又不是身中奇毒，無可救藥。”</p>
暈船都能讓他演出了久病成屙生離死彆的場景，合著就他金貴，人劉小天暈船還知曉自食其力呢，一句抱怨都沒有，普天之下，謝文文這樣的人簡直是少找了。</p>
不聽不聽的謝文文還在耳邊控訴他的冷漠無情：“你對我無情無義，分明前幾日我們才對著天公結拜了的！怎麼變臉如此之快？再說了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是身中奇毒？無可救藥？”</p>
沈胥冷眼覷著他，一副看跳梁小醜的姿態。</p>
“看你平日活蹦亂跳的樣子也不像是個短命之人。”</p>
不知是不是藥貼起效了的緣故，謝文文利索的從床板上坐起來，他一本正經之色，義正詞嚴道：</p>
“兄弟，你這話就有歧義了，難不成那些身患隱疾之人就笑不得？樂不得？跳不得？”</p>
沈胥不屑於跟他耍嘴皮子，謝文文渾身上下也就那張嘴能說了。</p>
“跟你鬥嘴，我自認比不上你，懶得跟你計較。”說完，沈胥便拂袖而去。</p>
來給謝文文送藥，簡直是他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這人還是氣息奄奄著才能還他們一個清淨。</p>
見著人絲毫不留戀的痛快離去，謝文文一骨碌的倒回去，癱在床板上，怨天尤人。</p>
“唉~世道艱難啊~”聲音拖得老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什麼委屈。</p>
“彆難了，吃飯吧。”劉小天端著碗飯進來，在門口的時候就遇上沈胥了，這到了飯點，若不是在謝文文這耽擱了會，他早就去填肚子了，省得還在謝文文這兒遭受他的嘮叨，壞他的清淨。</p>
跟沈胥錯開，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謝文文的哀嚎，一個生病的人，還這麼有精神，能哭能笑能說能嚎的，也不見得有多難受。</p>
謝文文偏頭看著進來的劉小天，臉色還有些蠟黃，聽沈胥說，他的反應比自己還大，但是這會兒看著也不像那麼回事了，至少人精神頭不錯，還能站得起來。</p>
“都吐差不多了，你怎地還吃得下去？”</p>
“不吃？那就餓一晚上。”許是暈船真的遭罪，謝文文的聲音也略顯低迷，劉小天也感同身受。他實在不明白，為何還有這暈船之症？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疑難雜症，簡直太折磨人了，他連掉頭回去的念頭都起了。</p>
謝文文瞟了一眼劉小天手裡的飯菜，清粥白米，幾棵小青菜點綴著星星蒜末，瞬間就提不起食欲。</p>
“食之無味啊，無味啊。”分明也沒有被養刁，可這時候難免嬌貴一把，畢竟，病人最大。</p>
“謝文文，彆不識好歹啊。”劉小天皺眉，他拖著一副病體給他送飯，居然還嫌棄寡淡無味？這船上能有這樣的生活就該他知足了，彆真把自己當金貴的少爺了，出門在外的，一切都要由奢入儉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