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輕聲問他，像一個看他在網裡苦苦掙紮的局外人。</p>
“那公子你打算這樣多久呢？”</p>
謝文文答不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能這樣混多少日子，也不知道能再欺騙自己多久，他隻是想，得過且過算了。</p>
一個把自己的人生看得到頭的人，他哪裡能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打算呢，他沒有對自己餘下人生的安排，因為他的安排裡隻有自己，而自己，對他來說是最無所謂的。</p>
看著謝文文不置一詞，明明心知肚明且已經意誌消沉，毫無對活下去的意誌，這樣的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救得了他。</p>
“你的人生可沒有再多的五年了。”</p>
蟾毒在他的體內已經存在五年了， 作為一種罕見的奇毒，雖然不會立即致死，卻也不會讓他自然生老病死。蟾毒涔透人體各處的時間約莫是七八個春夏秋冬的時日，而當蟾毒遍布全身，七經八脈時，就是回天乏術。</p>
那句悠長的話令謝文文為之一振，他如何不能清楚自己還能活多久，他隻是，不去刻意想自己能活多久，就自以為能活到自己無憾的時候。可如今被人刻意提起，他骨子裡都在隱隱作痛，分明也不是蟾毒在發作，可他就是覺著疼，哪裡都疼。</p>
離開的時候，那個人也是這麼對他說的，他沒有多久可活了，他當要珍惜歲月，也要努力的活著，他不信，不想，不聽，最終卻還是無法逃脫認清現實的煎熬。</p>
謝文文像是吞了一把刀子，磨得他嗓子刺啦的疼。“沒有啊……我知道……沒有就沒有吧。”</p>
他於人世之間已經毫無留戀，活不活著又能如何？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他隻當自己，是來人世贖罪的吧。</p>
從了然處離開，謝文文心情就不怎麼好，饒是劉小天尋他出去玩都拒了。</p>
“外麵聽說是有火樹銀花呢！很好看的，真不去？”劉小天這個心思粗的，哪裡能看出來謝文文心情低落，隻是一個勁的勸他同他們一起出去湊湊熱鬨。</p>
那火樹銀花於他們來說並不常見，所以在聽聞今夜有火樹銀花後大家都興衝衝的要去一飽眼福。</p>
火樹銀花？謝文文看過無數遍，所以並不能引起他的興趣。</p>
所以在劉小天的幾番勸導下依舊都無動於衷，最後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生怕錯過了時間，劉小天也不再管謝文文了，自己先跑了。</p>
可真當他們全部都出去玩了，拋下自己一個人，謝文文又不痛快了。</p>
屋子裡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又回到了孤苦伶仃的時候，謝文文不喜歡一個人獨處，一個人的獨處像是籠罩他的巨網，幾乎要令他窒息。</p>
熬不過漫長的夜，於是一個人在夜色下獨步前往鬨市中，尋找那群拋棄他的負心漢。</p>
“前麵路堵住了，水泄不通的，車馬的就得等著了，你們還是去走小路吧。”</p>
到了地方，唯一通往山下的路卻被堵塞了。謝文文正抱臂同其他人一般等著，就有年長的長者站出來規勸他們換條路去。</p>
“小路？”謝文文從來不知道從金陵門到鬨市還有小路可走，饒是想趕緊過去，可是，他也不認識小路啊。</p>
路邊的好心人遙指杏花村一般遙遙的給他指了一下路，謝文文在夜色裡虛虛的辨認了個方向，然後就慷慨就義一般的走進了一條他從未踏足過的漆黑小道。</p>
林子裡漆黑一片，月色透過蔥葉稀稀疏疏的落在地上，像極了錯落的星宿，指引著他向前走。</p>
夏季的夜裡並不安靜，主要是距離鬨市不遠，依稀也能聽到那邊嘈雜的聲音，林間蟲鳴像是在比試一般一個勁兒的嚎，吵的謝文文耳朵都在疼。</p>
一邊走謝文文還在抱怨路上的蚊子多，本來夏天就穿的單薄，蚊子居然還敢隔著衣裳咬他，真是不怕死的一群蚊子。轉念一想，他身體裡還有蟾毒，也不知道這些蚊子會不會中毒而死。</p>
這麼一想吧，謝文文就樂嗬起來，覺得好玩多了。</p>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是距離鬨市更遠了，原本還能聽到的一點聲音這會都聽不清了。</p>
謝文文還猜測自己是不是走岔路了，正要返回去時，一側的林子裡隱隱約約的傳出一陣異動。</p>
聽到奇怪的聲響時，謝文文有想過避開，可走出了兩步又折了回來。</p>
他倒不是好奇心重，隻是他自認為是個好心人。</p>
這異常的聲音說不好是什麼，他怎麼說也是個好心人，平日裡還會給走失的小孩找父母，所以他保存著一絲萬一之心，這要是有人在那邊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自己過去也就正好幫忙不是，要是自己一走了之他就沒有人幫扶，要是出了閃失，就罪過了。</p>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是這要是視若無睹的離開就何嘗不是在殺人放火？</p>
本著，好心人的熱情他決定打算去看看，就看一眼。</p>
無論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他一定不多看一眼。</p>
可當謝文文扒開前麵的樹叢，看到兩個不清晰的人影時，謝文文驚得差點大喊大叫，但是，理智讓聲音消失在了嗓子裡。</p>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p>
謝文文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在漫長的回神之下抬手蒙住了自己的雙眼，卻又忍不住的從指縫裡露出一雙眼。</p>
炯炯有神的盯著下邊的野鴛鴦。</p>
心裡納罕著，那好像……是兩男的吧……這青天白日不是月黑風高的，簡直是有辱斯文、世風日下！</p>
正暗自唾罵間又不禁念叨起來，這江湖中，已經這般的移風易俗了？都說江湖人大氣，所以也就男女不忌了？如此豪放，的確豪放。</p>
謝文文覺得這場麵不是他該看的，他該看的是璀璨的火樹銀花。</p>
可當謝文文打算離開的時候才隱隱覺得怎麼不對勁，底下那人一開始還在蹬著腿，掙紮著，口裡卻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像是被製止了，但這會兒卻什麼動靜都沒了，四肢癱軟在地，怎麼看都不像是在……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是兩廂情願的……吧？</p>
謝文文心裡起了疑，聽聞江湖裡有一種大盜，名為采花大盜，專門竊入良家婦女家中，實施惡行采陰補陽，但也有特殊癖的也會采陽補陽吧。</p>
所以，那他現在看見的這一幕，彆是……采花賊惡性奸殺案吧！</p>
謝文文倒不是浮想聯翩，主要是身在江湖就要認清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