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見公子也在,忙湊近道“公子,您來了再好不過了。前頭來了一個小郎君應征抄書學子,他的字寫得可好了。公子您瞧瞧?”王皓興奮道。
王掌櫃接過紙張,頓時瞪大了眼睛。果然是好字啊!詩也不錯!連忙遞給一旁的矜貴公子。
許傾城接過紙張,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撚著一端,桃花般絢爛的眉眼熠熠生輝。
“確實好。”許傾城難得頷首道。
王皓得意得不行“公子,這位小郎君姓沐名瑤,她的字可比其他學子強多了。
“你小子有點眼力。”王掌櫃點頭含笑。
許傾城也同意王皓的觀點。
這位郎君的字體骨骼清秀,遒勁有力,清冽優雅。詩也寫得應景得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才子。
他上個月花重金拍得一幅柳誌章大師的墨寶。若拿沐小郎君的字與柳大師相論,毫不遜色。隻是一個赫赫有名,一個默默無聞罷了。
沐瑤等了約莫半個時辰,見還沒人出來,心下疑惑。
夕陽透過門窗落在她身上。她覺得有些刺眼,便伸手遮擋,隱約見不遠處有一道頎長的身影款款走來。
一襲月白色的直襟長衫襯得來人身姿挺拔,碧綠的煙綢束落在腰間左側更顯其儒雅高潔。煙綢下方綴著一塊帝王綠月牙壁,腳著一雙金絲白底雲底靴,這些細節無處不彰顯著來者的矜貴不凡。
“想必這位就是沐瑤沐公子了,在下是三味書肆的主人許傾城。”
來人聲音低沉,富有磁性。沐瑤緩緩放下右手,終於看清了他的樣貌。
他有一雙清明溫和的眸子,目光深邃,泛著迷人的光澤。
他的鼻梁高挺,唇形絕美,臉型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
三千青絲任由一支上好的羊脂白玉簪束著,整個人顯得清俊絕倫,俊美無儔。
身上雪鬆的冷香沁入鼻中,沐瑤隻覺得眼前的男子宛如玉雪峰頂的白蓮,異常清冽迷人。
“許公子,幸會。三味書肆牌匾恢弘大氣,布局敞亮莊嚴,簡約又不失精巧,都說這兒的東家博學多才學富五車。如今得見,公子果然氣宇軒昂,氣質如蘭,才華比仙。”沐瑤毫不吝嗇地誇讚道。許傾城真是長在她的審美上了,無論從哪個角度觀摩,皆俊如謫仙。但也不好盯著猛瞧,怕唐突了對方。
許傾城眉眼彎彎,細細打量起沐瑤來。
小郎君平凡的麵容略顯病氣。一雙清澈的眸子卻格外動人,仿佛施展了什麼魔力,望不見底,令人沉淪。
他的身姿修長,束腰纖細,估摸著比他略低上一個頭。
一頭濃密的酒紅色頭發用一種從未見過的黑色金邊發圈隨意紮著,整個人顯得乾淨爽氣,落落大方。
這個發圈是沐瑤小包裡放著的c家奶奶最新款,上麵的金絲是真金,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工藝精細。要不是沐瑤懶得束發,都考慮當了換錢用了。
許傾城走南闖北多年,見多識廣,從未見過這種發色的人。
再加上那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粗布長衫,他很難想象普通人家的兒郎能寫出這樣一手翩若驚鴻的好字。
俗話說字如其人,許傾城不禁對眼前的小郎君好奇起來。
“沐公子的字寧靜清新,清晰有力,風格獨特,自成一派,不知師承何人?”許傾城試探道。
“謝如玉。”沐瑤如實道。
許傾城腦中迅速搜索著謝如玉的信息,毫無印象。莞爾道“請問謝大師有無彆號?恕許某淺薄,未曾聽聞謝大師的名諱。”
沐瑤嘴角上揚“家師號從雲居士,他老人家喜山水,居無定所。當年家父救其一命,得其指點三年。”
“從雲居士”的名號許傾城也未曾聽聞,心下猜測也許是某位名家的化名,或是沐小郎君不願透露。
“不知沐公子是哪裡人?”許傾城進一步詢問道。
沐瑤有些頭疼,她並不善於編故事。故事編多了就是在給自己挖坑,以後若是填不回來會被埋得更深。可如今又不得不編。
想起牛二叔曾提過他是東台縣人,眸光一閃,便回道“我是東台縣人。”
“東台縣與揚名鎮相距千裡,沐公子怎會來到此地?”許傾城有些吃驚。
東台縣占地不大,毗鄰南鉞國。由於邊境時有摩擦,那裡的百姓大多生活清貧,日子過得膽戰心驚,有魄力的都背井離鄉定居他地。
去年慶元帝派三皇子戰神夜連赫遣三十萬大軍駐紮東台縣震懾南鉞國,那邊的局勢才緩和下來。
“我誌在四方,出門遊曆一來想拓寬眼界,二來尋求立足之本成就事業。不料途中遇上賊人,盤纏皆失,又離揚名鎮不遠,便來尋尋機會。”
許傾城關心道“可有報官?”
沐瑤一噎“那日月黑風高,賊人蒙著臉並未看清。好在對方隻為求財,撿回一條性命。”
許傾城見沐瑤言辭懇切,神情悲痛,便信了個七八分。他很賞識沐瑤的才華,至於他的背景,慢慢了解也不遲。
“沐公子既來之則安之。我與公子一見如故,不如留下用些薄酒,我們邊吃邊談可好?”許傾城腦中已有了想法。
沐瑤心裡樂得不行。正愁今晚沒著落呢。牛二叔資助的銀錢用一分則少一分。隻出不進她也急啊。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沐瑤拱手道。
兩人相見恨晚,一直聊到深夜還未儘興。許傾城知悉沐瑤不僅字寫得好,在繪畫上也是頗有造詣。
生計當前,沐瑤也不藏拙。揚名鎮毗鄰上京,這兒一個肉包都要五文錢,更彆提租房買房了。
沐瑤畫了一幅《遊春圖》。這幅作品幾筆點墨幾筆勾勒,把孩童春日嬉戲的情景描繪地惟妙惟肖。運用的筆法不同於當下的細致工筆畫,而是以半細致半抽象的筆法一揮而就。
許傾城頭一回見到這種新穎的畫技,很是稀罕。他與沐瑤當場約定,若是沐瑤提供字畫給三味書肆,待書肆出手後,所得銀錢書肆抽三成利。若是放置在“珍寶閣”拍賣,還需額外付給“珍寶閣”一成利。
書肆後院有間茶室,是許傾城用來會友休憩用的。現在稍稍改動暫供沐瑤居住。
沐瑤為表謝意,將《遊春圖》署名“五柳先生”贈予許傾城。
她的外祖父號“五柳”。他對沐瑤視若明珠,從小悉心栽培。如今不知何年哪月才能回去,故取此名懷念他。
許傾城對沐瑤惺惺相惜,在生活上也對其多有照顧。
很快,沐瑤便與三味書肆的人都混熟了,尤其是夥計王皓。
王皓與沐瑤年紀相仿,兩人很談得來。他經常會與沐瑤說些坊間秘聞有趣的,驚悚的,香豔的都有。
“什麼張家娘子新嫁的王家三郎是個斷袖。”
“蔡家年逾四十的老大郎偷看隔壁顧家剛及笄的小女郎洗澡,欲強娶,顧家氣不過,把蔡家老大郎狠狠教訓了一頓。蔡家女郎沒消氣兒,去府衙又把蔡大郎告了,聽說蔡家賠了一百兩才平息。”
“隔壁鮮得樓出了一道新菜——月滿荷塘,據說要兩百兩一份。就這天價,去吃的食客大有人在,不少人還特意從上京趕來,就為了這一口。”
“旁街三門弄有戶姓趙的人家十幾口一夜被滅門,其中有位未出閣的女子。此事驚動了上京,大理寺卿王衍之大人親自前來督案,府衙如今壓力山大。”
諸如此類的八卦,沐瑤每日能聽上幾百條。她是真心佩服王皓的狗仔潛質,要是放在她原先的世界妥妥的“娛記第一,誰與爭鋒。”
同時她也納悶王皓哪來的這麼多大道小道消息?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小靈通。
沐瑤這幾日閉門不出狠下功夫,連出三幅作品。
第一幅《白雲火樹》。此畫繪於一把八寶翠玉扇上。打開折扇,紅火綽綽,仿佛點燃了整把扇麵。輕輕搖曳,當春乃發,青色含煙,枝條嫋娜,宛若萬裡深林中燃起無數的花火絢麗奪目。
第二幅是《大道修仙》。圖中一對媼叟側身站立雙手合十,遙望無儘的天際,周圍群山環繞仙氣嫋嫋,仿佛已上九重天。
第三幅是一幅《美人圖》。這幅畫是她基於自己三分容色下勾勒的,但也足以笑傲揚名鎮了。大允男多女少,單這幅筆墨便耗費她近兩日光景。
在這裡還有什麼比懷春兒郎的錢更好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