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吳應雄絲毫不掩自己的軟硬兼施,威脅與示好之意。
徐安不想答應,也得答應。
否則,便是死路一條,幾乎彆無選擇。
如果站在吳應雄的對立麵,失去了皇帝的禁衛和大理寺的支持,他儼然毫無勝算,連自身都難保。
要知道的一點是,吳應雄入仕數十載,從一介滿門士子,弱冠之年以“老秀才”之身棄筆從戎,由一名低級從軍雜役開始,晉升到權傾朝野的右相之位,勢力早已根深蒂固,難以撼動。
他執掌京都六城兵馬和皇城司,麾下軍士近四十萬,就連皇帝想動他,都不得不召回關中軍、鎮東軍肅國公以及平南六道都護等三路大軍,方可安心。
徐安一介區區五品禦史,手中空有監察之權而無可用之兵,又如何與之周旋?
做到吳應雄這樣的位置上,尤其是像他這樣寒門出身的子弟,最重的便是對兵權的掌握和思維的控製。
古代兵權的至高象征,除了帝位之外,便是那枚一分為二的調兵虎符。
但隻有愚蠢的人在覬覦權位時,才會去爭奪虎符。
聰明和實乾的人都會去籠絡人心,施以厚利而腐化其心。
關鍵時刻,誰會將自己的生死交給一枚鑄鐵的虎符?
虎符,隻是留給那些迂腐頑固的人看的,顯然愚弄不了吳應雄這樣老謀深算之人。
他在下獄之時,就已被朝廷收歸了手上的兵符,但六城兵馬和皇城司依舊在他的掌控中,為何?
當中最微妙的存在,便是人心。
兵符隻是象征,有沒有用...還得看人!
吳應雄最大的倚仗,就是在他入仕數十載的曆程中,籠絡了一群甘願與之共榮辱的部將。
因此,即便失去了兵符,權勢依舊在他手中握著。
換言之,此時徐安要是拒絕吳應雄的要求,便是站在四十萬兵馬對立麵上,以他目前的能力完全無法抗衡。
徐安深明這點,此時即便還沒表態,當也知道最終無論如何都得點頭。
同時,也暴露出一點隱晦。
吳應雄與蕭爾康私下居然是一夥的,雖說表象證據說明...他們在一些關鍵事情上產生了某種分歧,但骨子裡是在相互維護的。
蕭爾康在覆滅台府,並構陷吳應雄時,施加的“罪證”太過明顯,暗藏漏洞,稍微有點資曆經驗的偵查員都能猜到他是被構陷的。
說明,蕭爾康構陷的動機...並不是要除去吳應雄,而是要隱藏他。
蕭爾康假死之後,吳應雄這塊“磨刀石”便無用了。
站在皇帝的角度,鳥儘弓藏、兔死狗烹,是至理名言。
刀都沒了,那還要磨刀石來作甚?
蕭爾康似乎能預知到自己假死後,皇帝會第一時間除去吳應雄,因此先將之構陷其中,再由三司還其清白。
如此一來,即便吳應雄失去了相位和兵符,也不至於被人當作墊腳石。
而蕭爾康亦深知,吳應雄掌控六城兵馬根本用不著兵符,他的人在就足夠了。
他的人,豈非就是最完美的“兵符”?
在整起案件當中,大致的案情脈絡和行凶手法都已清晰,唯獨蕭爾康和吳應雄這兩個“主謀”的作案動機未明。
這個動機,是否與當年徐氏的“敬遠案”有關,也仍未確定。
但可以確定的是,蕭爾康和吳應雄二人是知道一切的。
或許隻有先順從吳應雄的意思,將最終主謀推到他身上,暫保蕭爾康,才可得到所謂的答案。
再者,在這盤棋局當中...似乎還有另一位棋手仍未下場,也有數個謎團並未解開。
這位棋手,不言而喻,便是當今皇帝蕭無忌。
龐奇是吳應雄的眼線,臨陣倒戈,舉報徐安主導綁架小皇孫,並不奇怪!
但單靠龐奇一人,顯然不足以讓皇帝相信。
幽靈衛潛入宮中接觸小皇孫,並拿到小皇孫隨身的玉佩,楊宣禁衛的身份起到了大作用。
無楊宣策應,幽靈衛難以潛入宮中。
也就是說,龐奇的舉報若無楊宣的佐證,是無法令皇帝相信的。
最終,皇帝派來了禁衛統領親自追拿徐安,隻能說明...楊宣也有份參與證實綁架一事。
那這位楊校尉,豈非就是皇帝留在徐安身邊的暗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