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他們知道我是誰嗎?”懷夢攥緊拳頭,尖銳的話語像刀子一樣,一下下紮進彼此心裡,“我不想回漁山,因為我一旦回來,就會想起曾經懦弱、無能,隻能任人宰割的過去!”
漁山神頓時沉默下來,山洞裡隻剩下破碎的喘息,伴著岩壁滴落的水聲,擊潰他們心間最隱秘的痛苦。
漁山長出新的樹木,林間生出新的小妖怪,但那都不是過去的漁山,她心裡的山,早就隨著屠山那一天,葬進火海。
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向那群人複仇。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也都老的不能動彈,你殺他們還有什麼意思?”
“誰說我要殺他們?”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太簡單,也太便宜他們了。懷夢撥弄著腰間的金算盤,算珠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你不用管我要做什麼,總之我肯定會給漁山一個交代。”
“交代?我還能等到那一天嗎?”漁山神嘶啞地笑出聲,我現在隻擔心,我死以後,山上這些小妖該怎麼辦?漁山......經不起第二次屠山了。”
懷夢猛地站起來:“那也是怨你選擇封山!因為你太懦弱,隻會躲在山裡。”
直擊人心的質問在山洞裡慢慢擴散。
懷夢深吸一口氣:“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我不像你這麼懦弱,我會為漁山找到新的出路......而你,一定會看到那一天。”
說完,她轉身就走,一如當時離開漁山一樣決絕。
空蕩蕩的孤寂充斥著整個山洞,漁山神攥緊身下的枯草,鼻尖嗅到山雨欲來的氣息。
屠山那一日,他連同整座漁山都應該在大火中付之一炬,但他逆天而為,用全部妖力為漁山爭取了七十二年生機。
現在妖力耗儘,原本屬於漁山的命運......又要降落了。
“原來你們說的鄭有酋就是酋兒。”小熙張開手臂,搖搖晃晃走在一根橫木上,“他以前確實住在山上,不過已經下山很久了,你們找他做什麼?”
燕舒摸著腿根處的骨刃:“我想找他幫我畫骨。”
“其他筆妖不行嗎?”
“找過,她說我的骨刃比較特彆,隻有鄭有酋能畫。”
小熙從橫木上跳下來,歪著頭看她:“那你現在怎麼辦?”
人海茫茫裡找一隻妖,比大海裡撈針的幾率高不了多少。
燕舒目光堅定:“我不信隻有他能畫,找不到他,就找彆的筆妖。”
小熙若有所思地點頭,目光越過燕舒身側,落在臉色蒼白的夫諸身上。
她跑過去,捧起他的臉,撩開碎發,對上他隱忍的視線:“你怎麼了?”
夫諸緊咬著唇,戰栗感順著血液蔓延向四肢百骸,他抓住小熙手臂,從牙縫裡擠出一行字:“快走......洪水要來了。”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雷聲隆隆,洪水像脫韁的野馬,從不知名的地方漫上來,瞬間淹沒山腳。
離開荊紫山太久,他幾乎要忘記他兆水的本能。
每年汛期,他都能提前感知到洪水來臨,這次太突然,他感覺到的一瞬間,洪水已經降臨了。
洪流衝毀房屋、道路,山下的一切都在洪水衝擊下瞬間崩塌。
洪水湧出的一刹那,燕舒立刻提起夫諸和小熙向山頂趕去。
小熙連忙抬手,樹木探長枝葉,緊密連結在一起,抵擋住洶湧的洪水。她大聲呼喚藏在林間的小妖:“快往山頂跑!”
懷夢察覺到不對勁,立刻折返,扔下頭盔,扛起漁山神往外跑。
漁山神顛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剛要開口,懷夢先一步堵上他的嘴:“你要是不想水漫山洞,變成條死魚,就給我閉嘴。”
她順手薅起洞口的幾隻小妖,往山頂上奔去。
燕舒把他們放下,山頂擠滿了還沒化形小妖。
洪水一瀉千裡,肆虐著摧毀一切。
雖然現在是汛期,但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洪水。
何況它來的太突然,毫無征兆。
懷夢讓漁山神倚在樹下,走到燕舒身邊:“怎麼回事?”
“不知道,突然發了洪水。”
懷夢:“漁山不應該發這麼大的水。”
夫諸捂著頭,頭痛欲裂道:“是有人故意做的。”
此話一出,幾雙眼睛齊刷刷黏在他身上。
“我能感應到洪水的前兆,但這場山洪太突然了,我事先沒有任何感應......隻能是有人故意引發這場山洪。”
燕舒眉頭緊皺,漁山封了這麼多年,極少有妖下山,誰會想對漁山動手?
懷夢冷笑一聲:“火燒不行,就用水淹,我早晚把這些人......”
燕舒安撫她:“應該不是人類做的,他們弄不出這麼嚴重的山洪。”
“他們還有什麼乾不出來的?你沒有記憶,不記得人類的嘴臉。”懷夢睨著她,“但我記得!他們現在能若無其事的活著,是因為他們故意遺忘我們的存在。”
人和妖的血海深仇,怎麼能因為時間淡去。
仇恨,不會因為加害者遺忘而消失。
燕舒怔怔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是忘了一切,所以沒資格勸慰她。
小熙站在樹梢上,向山下眺望,她連忙叫他們向下看:“不管是誰做的......我們必須趕快阻止這場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