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燕舒嗆了口水,緩緩睜開眼睛,嘶啞道:“你是怕找不到發動洪水的妖,人類會上漁山。”
平白無故發了場大水,防汛部門一定會追根溯源查到源頭,即使漁山是當地有名的“鬼山”。
一旦調查,就一定會上漁山,到時漁山神的封印再強,也攔不住這些人。
徐素腳步頓住,佝僂的背影微微顫抖,帶著不可移轉的決心。
燕舒依靠著牆壁,濕衣服沉重地壓著胸口。
夫諸連忙鬆開扶著她的手,視線落在熄滅的琨瑜上。
“現在的人不相信妖怪的存在,就算他們上漁山也隻是調查山洪原因,當年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徐素固執地站在樓梯口,沒有轉身:“你都知道了?”
“對。就算找到引發洪水的妖又能怎麼辦?報警抓他嗎?隻會讓他們再次注意到妖怪,反而更容易讓漁山涉險。”
虛弱的聲音淡淡地落在每個人心間,徐素脊背又佝僂了幾分。
誰都知道,法律不能審判妖怪。
徐子安攥著拳頭,他雖然幸免遇難,但也聽到很多人求救的聲音:“難道就這麼放過幕後真凶?”
“我會抓到他,交由山神處置。”燕舒踉蹌著站起來,目光移向徐素,“有時間,您去一趟漁山吧。”
漁山神時日無多,或許兩個遲暮老人見一麵,能減輕彼此心裡的痛苦。
燕舒招手,帶著夫諸從破碎的窗口跳出去。
徐子安衝到窗邊,下麵已經沒有他們的身影了。
徐素長長歎了一口氣,人妖殊途,燕舒......是在用用行動跟他們劃清界限。
但她不得不承認,她的話,切中了她心裡最深的痛點。
她曾想過調和人和妖之間的恩怨,但那隻是一種天真的想法。個體的力量始終無法撼動群體的信念,不管她怎麼解釋,人們隻願意相信他們所看見的。
所以她拋棄除妖師的過去,隱姓埋名,對妖怪的存在守口如瓶。
這是他們那一代人的默契。
分歧,隻有在一方消失後才會瓦解。
人類遺忘妖怪的存在,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她餘生隻為了保守妖怪的秘密。
徐素遙遙望向漁山。
上漁山?
她還有這個機會嗎?
燕舒和夫諸並肩坐在樓頂,看著下麵有序救援。
洪水漸漸平息,街上一片廢墟,幸存的人掩麵痛哭,活著的人繼續搜救。
頭上的傷口結了層痂,燕舒撩開頭發撓了撓:“你把我救起來的?”
“是個女人。”
燕舒一愣,恍惚間想起那雙眼睛,思緒有些混亂。
夫諸隨口問:“你恐水還敢救人?”
“我不是恐水,我隻恐雨。”
燕舒有些尷尬,沒將她是被一捧水澆暈的事情告訴他。
夫諸撇嘴,不明白她為什麼非要去救人類。要是乖乖呆在漁山上,說不定現在早就把那隻作亂的妖抓住了,也不用趕來救她。
燕舒探頭看向樓下:“因為人和妖在我眼裡沒什麼區彆。”
夫諸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很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人和妖天差地彆,你怎麼能說沒有區彆?”
燕舒指著下麵的人影說:“他們也會問一樣的問題,我們都會思考,都要吃飯睡覺。所以人和妖其實隻是不一樣的生命,頂多妖會有些特彆的能力。”
夫諸啞然地張了張嘴,好像又沒有什麼可反駁的地方:“那群人可不會這麼想。”
“其實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下山救人的時候沒要求你們跟著我一起,我隻能選擇我的想法,決定我的行為。”她撐著手,身體向後仰,,“但你們的想法也沒有錯,因為人妖積怨已久,你們對人類有敵意很正常。我不這麼想,隻是因為我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但她不知道,如果恢複記憶,她要麵對的是一個怎樣的過去。
或許也像漁山的妖一樣,和人類有著血海深仇?
那時她還能這麼坦然地選擇嗎?
細碎的思緒裹住她,燕舒搖了搖頭,不去想還沒發生的事情。
夫諸低頭看著下麵井然有序的救援。
或許拋開身份來看,人類確實是個很值得敬佩的族群。
短短幾百年發展到現在的程度,他昏睡前,那些人還隻會汲著草鞋求神拜佛,隨便一點災難都讓他們束手無策。
但今天突如其來的洪水連他都沒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迅速組織好救援,搶險救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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