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
不過那也算是她當初饒了她一命,現在再抓她,也算仁至義儘。
燕舒垂眸,看著插在胸口上的書簡,正是和她簽契的那柄,就像釘住琮耳四肢的釘子一樣,帶著契約的物品能輕而易舉的束縛契約妖。
她有什麼怨恨的理由?
她是天狐,這就是一切罪責的根源。
就算所有妖把施桉山圍起來等著分食她,她也不能說什麼,就因為她是天狐,是生來就被覬覦的妖。
即使,她並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
“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懷夢。
懷夢下意識捂住腰間的小金算盤,握著骨刃的指尖發白,嗓音是一貫的冷淡:“從這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妖想要你的命,他們就可以,輪到我就非要個原因?”
書簡插在胸口上,傷口無法愈合,鮮血如注般湧出,殷濕外套,順著衣角滴落。燕舒整個人像浸在鮮血中,她唇角蒼白,四肢漫上冷意。
“是因為......漁山?”
“你也知道屠山的事了。”她眼中陰暗,“沒想到漁山神走得比徐素還早,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燕舒眼前一陣陣發黑,虛弱道:“她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就能抹殺她帶來的一切?”懷夢走到她麵前,掐起她的臉,“所以為了漁山,我必須抓住你。修行千年的天狐,擁有通天之力,可以重塑時間。隻要抓住你,我就能回到過去,改變漁山被屠的事實!”
燕舒眼神渙散,呢喃道:“千年?我才......百餘歲。”
“所以我才不得不和李仲民合作。”她厭惡地瞟了眼身後畸形的一切,她雖然厭惡人類,但也不得不承認,人類確實有先進之處,“他研究出一種方法,可以用山神之力催化妖怪生長,否則你以為,這滿山的惑心是從哪來的?”
燕舒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睜大雙眼,越過她肩頭看向石台上蜷縮的身影,質問道:“琮耳和他的契約不是為了保全嶺山嗎!”
“那是她以為的,嶺山不是因她而活,但她卻需要嶺山才能活下去。我花大價錢養山,隻是為了讓她活著,用她的山神之力,才能養妖,煉毒。”
嶺山生命的關鍵不在於山神,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但山神確實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
有了琮耳的妖力,就能迅速催化燕舒的修為,不用千年,短時間內就能得到通天之力。
燕舒瞳孔一縮:“你都知道。”
懷夢把玩著骨刃,貼著她頸邊,猛地插進岩壁。
她麵上揚起肆無忌憚的笑:“知道又怎樣?”
她盯著燕舒頸邊鮮紅的血,錯開視線。
她當然知道李仲民背地做的那些事,也知道牽扯在裡麵的燕舒和琮耳都很無辜,但死在屠山裡的那些妖,哪個不無辜?
隻要她得到通天之力,回到過去,就能改變一切。甚至能趁著人類落後愚昧的時候,先一步消滅他們。
到那時候,妖怪所有的危機都消失了
漁山神會活著,琮耳也會活著。
隻少了個燕舒而已。
但這是不得不做出的犧牲。
身上的痛,遠比不上聽她親口承認這句話的痛。
燕舒胸口微微起伏,她定定地看著懷夢,像是從未認識過她。
即使她們沒有情分,但李仲民操縱方相氏殺了那麼多妖,她也能置之不理嗎?
她竟然從不知道,她這麼冷血。
懷夢抓著她的肩膀,眼神堅定:“放心,等我用你的天狐之力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他們都會活過來。”
“你休想!”
幾滴墨汁驟然甩出,懷夢傾身躲過,墨汁灑在牆上,瞬間腐蝕出碗口大的洞。
她冷眼看向身後。
鄭有酋提著筆,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滿眼怒火,脊背繃的筆直。
懷夢摩梭指尖,下頜緊繃:“酋兒?你怎麼在這?”
“彆叫我名字!”鄭有酋揮手打斷她,“屠山後你就不見了,我以為你死了,原來你也和李仲民合作了!”
懷夢手指敲打著腰間的金算盤,語氣輕蔑:“你不用這麼看我,你能來這兒,不也和他合作了嗎?”
“是!”他咬牙切齒地說,“他讓我再投放一批惑心,如果我今天不來,還不知道你竟然想讓時間倒退!你還沒吃夠教訓嗎?就算不是徐素帶著那幫人上山,也會有彆的獵妖人屠山,你難道還想讓漁山再經曆一遍嗎!”
不管重來多少次,當初人和妖劍拔弩張的氣氛都不會變。
所以他從不糾結於過去,隻選擇改變能掌握的未來。
懷夢:“但你忘了人類當時有多弱小,回溯者會保留記憶,隻要我說服山神團結起來,我們也能讓他們嘗嘗絕望的滋味,他們隻是數量多而已!”
鄭有酋失望地搖搖頭:“那屠山後誕生的那些小妖怎麼辦?漁大寶、小熙......他們怎麼辦!你從來就沒想過他們!”
懷夢梗著脖子,毅然道:“我隻要原來的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