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依著曹昂的表現來看, 他本人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曹初眉心微蹙, 忽而便想起了幾年前的衣帶詔事件。
在那個時候, 曹昂根本沒有偏向漢室半分。這就說明, 在曹昂的心裡, 父親的性命更重要。
曹初轉到他麵前:“大兄,如果要維護朝廷的顏麵, 我們有極大可能就要承擔和劉表再次交惡的後果,甚至導致北伐失敗, 後方不穩, 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既然這種想法連曹昂自己都沒有覺察出來,曹初當然不可能去點破。她的腦袋還沒被郭嘉晃傻呢。
雖然曹操和劉表的結盟本來就挺假,不過至少表麵上和諧。且劉表這種性格的人不太可能單方麵撕毀盟約。
曹操忙著北伐, 劉表占領交州的事情也沒忙完,這兩人都沒空抽身出來乾架。
曹昂聞言微微怔愣, 搖頭道:“不。”
曹初嫣然一笑:“這便是啦, 既然不願北上因為劉表的關係而打斷, 那大兄又何必糾結這些呢?”
曹昂望了她一眼。
其實曹初的外表向來很具欺騙性, 乍一看不過是個生得嬌俏明媚的少女,實在令人生不起多少防備。
可就是這樣的人, 卻能得到曹操的信任,甚至允許她以女子之身出仕。
在麵對某些事情的時候, 曹初甚至看得比他透徹。
曹昂的唇角不自覺揚起, 揉了揉曹初的腦袋。
曹初見他在思索, 轉移話題道:“天色不早了, 大兄不是還要去準備斥責劉表的文書嗎?”
曹昂點頭,深深歎了口氣,起身離開。
曹初望著曹昂離開的背影,目光落在遠處,手心竟在這冬日沁出了一丁點熱意。
她倒是想到了辦法,卻在猶豫要不要下手。
既然曹昂還對漢室心存希望,卻又更看重親人,那曹初隻要利用這一點,親手掐斷這個希望,不就可以了?
可如果她真的這樣做,就是在算計曹昂,並且還是利用他對自己的關心算計他。
這很卑鄙。
“誰?出來!”曹初神色一凜。
郭嘉從牆後走出,挑眉道:“子劭不想看見我?”
曹初鬆了口氣:“你怎麼在這啊,嚇死我了。”
郭嘉笑道:“本是想來找你,誰知不慎聽到了一些言語,還望子劭莫怪。”
曹初眯眼,一拍他肩膀:“我怪你有用嗎?你聽都聽到了,隻能威脅你不要說出去了。”
郭嘉來了興趣:“不知子劭預備如何威脅嘉?”
曹初猶疑:“好像你還真沒什麼小辮子捏在我手裡,最近好像也沒喝酒。”
她的眼珠滴溜一轉:“那上回你裝死嚇我的事……”
郭嘉用扇骨輕點手心:“已經過去了那麼些日子,你還記著?”
“那當然啊,一輩子都忘不了。”曹初惡狠狠。
郭嘉佯裝失望:“既然子劭如此說了,那我便隻能把方才聽到的都忘記了。”
“等等。”曹初連忙製止,左右環顧,將他拉到一個更隱蔽的地方,“既然你聽到了,那我問你個問題。”
她湊上前,小心翼翼地附耳道:“你也看出來了?”
郭嘉不置可否。
“怎麼辦?”曹初歎氣。
“子劭不是已經想到了嗎?”郭嘉反問。
曹初對郭嘉的語出驚人已經習慣了,聞言猶豫:“這樣……真的可以嗎?”
利用曹昂對她的關心反過來算計,儘管知道這是為了讓他掐斷那些念想,但曹初出不了這個手。
郭嘉輕笑,語氣卻捎著毫不猶豫的果斷:“如果大公子始終有這樣的心思,那才是害了他。”
曹初默然。
曹營裡,能私底下毫無顧忌和她說這些話的人,大抵也就隻有郭嘉了。放在彆人身上,不說想法有沒有衝突,一旦這些內容透露出去,曹初完全就是嫌命長的典範。
畢竟現在的曹操的確沒有那種心思。
如果站在劉協的角度看曹操,作為一個手上沒有多少權利的皇帝,對於權臣絕對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若是放在太平盛世,劉協或許能當個好皇帝,可他卻沒有能力當治理亂世的皇帝。
在曹操逢迎天子至許縣之前,劉協連保命都難。
德不配位,這一點是最要命的。
郭嘉輕點她額頭:“你若不願,換我來便是。”
曹初沉默良久:“那我呢?”
“你去尋主公。”郭嘉冷靜道。
曹初睜大眼睛:“你不會要我試探他吧?”
但凡遇到這種涉及敏感的東西,曹初從來不敢去試探曹操。到時候試探不成反被試探,那她就隻能後悔去了。
郭嘉無奈:“當然不是。”
曹初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我懂了!”
曹操獨攬大權的行為總是被人詬病,不管是後世還是現在。
比起作風強勢或是咄咄逼人的一方,世人總是比較同情弱勢的一方。
基於這點,曹初隱晦的跟曹操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們裝白蓮花怎麼樣!
曹操剛端起杯子喝水,聞言險些噴出來。
曹初的想法可簡單啦。
如果按照曆史走,遲早是要改朝換代的。在那些親手改朝換代的人之中,被千夫所指的有不少,可也有名聲特彆好的。
正麵形象需要襯托,要想罵自己的人少,那就得有個反麵的人物來襯托。
不光要襯托,曆代先人裝白蓮花的一絕就是形象經營。
形象經營一直都很重要。曹操從來不遮掩他的缺點,也沒心思搞形象經營,結果這些缺點在後世被人無限放大之後,一個“奸雄”的帽子就冷不丁砸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