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曹初正急匆匆地跑出去。
何晏晃晃悠悠地從她麵前挪過去,身上的裝飾用花枝招展來形容毫不為過。
曹初步伐一頓,想起上回何晏幫她躲過丁夫人懲罰的事兒,便笑著提醒道:“你收斂些,若是被阿翁看到可沒好果子吃。”
曹操作風的確節儉,但並不代表他會苛待家小,平日裡該有的還是會有。
哪怕誰稍微有點奢侈,如果他不光明正大的在曹操麵前晃的話,曹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可若是張揚成何晏現在這樣,挨批都算輕的。
何晏卻沒對此做出反應,而是自顧自嘀咕:“阿姊這是被誰附身了嗎?居然對我笑了……怪哉怪哉。”
他沉浸在自個的想象中,自以為小聲地琢磨:“還是阿姊腦殼子摔壞了?天呐,千萬彆是這樣……”
曹初:“……”
她轉身:“不聽算了!”
“誒誒誒?我聽!”何晏抬手作挽留狀,見曹初已經離開,複又失望放下,“多謝阿姊提醒,我這……也是看阿翁忙著才敢這麼穿的,唉,還是換掉吧。”
曹初尋到華佗:“元化,初有一事相問。”
“子劭可是為了郭祭酒?”華佗挑眉。
曹初歎了口氣,不太情願地承認道:“正是,他藥也喝了不少時日了……能扛得了往幽州以北的行軍嗎?”
華佗歎氣:“難說,若隻是路途顛簸倒是不成問題。”
曹初微訝,即便心裡生氣,卻也難免擔憂:“那什麼才是問題呢?”
華佗解釋:“單論路途顛簸還湊合,隻是軍中必有人水土不服。”
還有疫病,不過疫病在曹軍中的殺傷力已經小了許多,這些年來也很少出現,華佗就沒說。
事實上,經過張機和華佗的摻合,曹軍中控製疫病和防止疫病這一套流程早已運用熟練,疫病不算太大的問題了。
曹初眨眼:“您這是要做最壞的打算嗎?”
華佗點點頭:“無論何時,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曹初頷首,隨即認真道:“還請元化不要告訴郭祭酒我來過。”
華佗滿口答應。
這時,空中飄飄揚揚地灑落了雪。
曹初緊了緊身上的裘衣,在醫館取了個鬥笠,正準備遮上。
郭嘉撐著一柄傘,走到她的身旁,又遞給曹初一個手爐。
曹初抿唇:“你拿著吧,我不冷。”
郭嘉也沒強迫,收回手爐:“你去找元化了?”
曹初頓了頓,承認道:“是。”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去的。”郭嘉又取出袖中手爐遞給她。
曹初正在思考事情,下意識接過了手爐。待她反應過來,想再塞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曹初無奈笑了笑:“我為什麼要阻止你去?”
“前些年,甫一提起烏桓,你的反應就非同尋常。如今雖能遮掩得天衣無縫,遮掩到連我都騙過去了,可我常想到子劭能夠窺探天機之事,便有些猜測。”郭嘉不緊不慢道。
曹初對郭嘉始終認為她是“窺探天機”有些想笑,卻依舊默認了他的說法:“所以你就認為我會阻止你隨軍出征?”
“我本是如此猜度。”郭嘉輕輕握住她的手,認真道:“未曾想到子劭比起我以為的更了解我。”
人生難得一知己,同時,又是唯一的妻子。
“嘉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此幸事。”
不說打仗的輸贏,就說疾病,軍中的瘟疫並不罕見,每回隨軍出征都承擔著風險。郭嘉是軍師,軍師注定不可能留在後方,所以他、包括曹初出征時一直都有這樣的覺悟。
曹初終於轉過身來,定定看著他:“雖然我還是很生你的氣,說這些也並不代表我消氣了,但是……”
她笑道:“我眷戀你運籌決策的模樣,我傾慕你意氣風發的模樣,我欣賞你離經叛道的模樣,我更喜歡你每回料中那些事之後,明明很開心卻偏偏樂得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就連你說話說到一半、總是停下來賣關子的模樣我都愛極了。”
她的語調罕見軟和下來,杏眸微彎,燦若星辰。
“所以,奉孝,我不會阻止你。”
每回隨軍出征,哪怕日後要南下,她都不會阻止。
曹初斂眸,低低歎道:
“因為,你天生屬於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