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2 / 2)

這家白薯攤生意極好,連將軍府的大小姐都格外鐘愛,每逢出門必會前來購買。

所以不久前,他們以此為契機,在不遠處的月清閣門外,上演了那場相遇。

隊排得很長,但年輕的皇子出人意料的耐心,等排到自己時,還費心親自挑了幾個烤得外皮焦酥、薯心流油的,連那對年邁的攤主夫婦,都誇他會選。

給人當保姆越來越嫻熟,弘遂不由懷疑他入戲過深。

話說回來,他與這位新主上也不過數麵之緣,隻覺是位喜怒不形於色、皮囊比女子還昳麗陰柔的主兒。

弘遂本是大皇子殷明意府上客卿,為其鞍前馬後。

大皇子乃先皇後嫡出,溫文爾雅,大智大善,深受群臣百姓愛戴,在雲京城的口碑與太子殷明荊有著天壤之彆。

縱有奪江山社稷的智謀與資本,卻從不願悖逆父皇、更無意與兄弟相爭。

那日應太子之邀入東宮前,他想必是預感到些什麼,提前交代一番,將他們一乾人等留給了他同父異母的六皇弟。

叮囑他們認其為主、護其左右,聽任差遣。

不成想太子當真膽大包天,殷明意薨在東宮的那一日,六皇子在宮中幾乎同時遇害失蹤。

殷明荊心思縝密,手段殘暴,這些年被他盯上的,宮裡宮外沒一個人能逃過。

唯有這位六殿下奇跡一般,單槍匹馬躲過了東宮的追兵。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弘遂在城郊蘆葦叢深處找到對方時,傷痕遍體的少年正如陰鬱的水鬼從河底爬出,披著一身淋漓的血色和泥汙,幾乎隻剩一口氣。

新傷疊舊傷,高熱不退,踽踽而行的每一步陷入泥濘,灑下滾燙的鮮血。

見到他第一句,便拽住他問皇長兄的境況。

大皇子薨逝,被太子一杯毒酒鴆殺在宮牆深處。

卻扯了心疾突發的無恥謊言,連太醫也噤聲不敢駁斥半句,隻手遮天到如此地步,令人膽寒。

弘遂紅著眼,話還未說出口,熱淚已接連灑落。

少年煞白的臉上最後一絲神采也消散了。

他咬著牙,額上青筋爆出,短暫的悲慟過後,迅速恢複了鎮靜。

弘遂驚訝地看著對方站都站不穩,滿身的血一雙眼卻清明,在追兵迫近、極短的時間裡布了一個看似匪夷所思的局。

“我要報仇。”

他幾乎失焦的眼裡,唯有說到“報仇”二字時,重燃起足以焚儘天地的怒火與戾氣。

大皇子一向待這位六皇弟親厚,兄弟二人情誼深重,一個臨死之際不忘為對方打點盤算,一個苟延殘喘隻為兄長報仇雪恨。

“主上放心,殿下早有交代,我等會誓死效忠於您,助您達成所願。”

殷明荊貴為儲君,手伸得極遠,雲京城之大,卻少有能躲過其層層盤查的地方。

萬幸,這位六殿下身世特殊,放眼宮中,連一張正兒八經的畫像都沒有,要隱藏起來伺機而動,並非難事。

於是便有了青樓之外的鴇母拖拽良家子。

這出戲由殷明垠親自策劃,也親身上演。

但他渾身幾乎瀕死的傷是真的,恨至深處時掉下的淚也非有假。

弘遂在人群裡,膽戰心驚地看著。

這是一招險棋,中間任何一環出錯,不僅無法為大皇子報仇,更會賠上六殿下自己的性命。

所幸蒼天眷顧,一切都非常順利。

六殿下入了將軍府,以婢女的身份順利蟄伏在未來的太子妃身邊。

將軍府顯赫,便是東宮也不敢隨意盤查搜人,給了他休養生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