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阮放下遙控器,推開小桌上的招財貓,想過去擼小安玩一玩。
小安卻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忽然弓起脊背豎起尾巴,嗷嗚一聲逃竄,整個過程快得不到一秒。
留下紀阮呆坐床沿,小腿甚至能感受到大尾巴掃出的風。
半晌,紀阮僵硬扭頭,意識到把小安嚇成這樣的,似乎是那隻被他拆了爪子的招財貓。
“……”
這笨貓不會把招財貓當成同類了吧?
它總不會以為紀阮也想拆它的爪子吧?!
紀阮震驚之下趿著拖鞋出房間,果然看到小安躲在了走廊儘頭,登時無語:“顧修義這種人,怎麼養出這麼膽小的貓的啊……”
他嘗試上前兩步,慫貓立刻蹦起來躍到了走廊的欄杆上。
這一動作嚇得紀阮心顫了顫。
二樓層高不低,雖然貓好像天生自帶飛簷走壁的技能,但小安這體型,實在不像跳下去能身輕如燕落地的樣子。
顧修義還在幾米外的書房裡開視頻會議,紀阮不好鬨出大動靜。
而在這個家裡,小安是原住民,他隻是外來客,真惹出事估計得有一堆麻煩,紀阮想想都頭疼。
思索兩秒,紀阮毅然離開,拿了個小安最喜歡的貓罐頭回來進行誘惑。
小安一開始還有些警惕,等聞著味兒就什麼都拋到腦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吃到最後,紀阮甚至可以上手擼它的頭。
紀阮哭笑不得。
顧修義這種人,又是怎麼養出這麼好哄的貓的呢……
小安吃得很爽,被擼得也很爽,紀阮收走空罐頭時,得到了來自小安的愛的抱抱。
正如每次顧修義回家,小安興高采烈的飛撲一樣,紀阮被撲了一臉。
但他沒有絲毫準備,也沒有顧修義那麼強壯的身板。
“咚——!”
一聲巨響。
幾十斤的大型貓從天而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紀阮按倒在地板,激起一地貓毛。
落地的瞬間,紀阮肩背砸到地麵發出震動的悶響,震到靈魂都差點出竅,後背肋骨都劇痛。
有短暫的幾秒,紀阮大腦一片空白,隻殘存一個念頭——幸好,幸好沒翻出欄杆。
小安還興致勃勃地趴在紀阮身上舔他的脖子,紀阮被壓得一口氣吊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還喊不出聲,抬手想把大貓掀開,竟然掀不動!
紀阮欲哭無淚。
束手無策之際,胸前忽然一輕,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似乎有人把小安提溜到了一邊。
紀阮眨眨眼想看清,被擠壓的胸腔裡忽然灌進新鮮空氣,嗆得他直接趴到地上咳起來。
顧修義開完會聽到外麵突然摔得乒乒乓乓,就知道不好,趕出來一看,走廊上連貓帶人四仰八叉。
紀阮被壓得麵紅耳赤,偏偏他家的蠢貓還一個勁貼著人家想親熱。
顧修義拎著小安的後脖子,把大貓提溜到牆邊麵壁,回頭一看還趴在地上咳得慘不忍睹的紀阮,犯了難。
顧修義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活到現在隻會拎貓,沒拎過人。
他盯著紀阮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下意識按照習慣朝紀阮的脖子伸手,想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可手剛碰到那段光滑的後頸,紀阮就像受到驚嚇似的猛然回頭,邊咳邊驚恐地瞪著他,好像他是什麼趁人之危的偽君子。
顧修義手一僵,緩緩站直後退兩步。
在懸浮著貓毛的空氣中,和紀阮進行了一場無聲的眼神對峙。
很快顧修義冷靜下來,率先恢複到慣常的模樣,一眼都不看紀阮的臉,拉住他的胳膊,像抗麻袋似的三兩下把人扛下了樓。
直到被搬到沙發上坐好,紀阮人都是暈的,被聞風而來的趙阿姨灌了好幾口水才緩過來。
他按著胸口咳嗽兩聲,扭頭看了眼顧修義。
那人神色冷峻,雙腿交疊坐在旁邊,中間隔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個人的男德距離。
紀阮:“……”
紀阮莫名覺得,顧修義是在對剛才的事,發出霸總式沉默的抗議。
手背一涼,紀阮回頭,被顧修義扔去麵壁的小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正舔著他的手賣乖。
紀阮沒好氣地揉了把小安的腦袋,又拉起貓爪掂量。
顧修義在一邊冷眼看著,總感覺這個小朋友對他家貓的體重很在意。
“咳,”顧修義咳了一聲,不鹹不淡道:“上次量是二十斤整,這兩天可能又冒了點兒頭。”
紀阮擼貓的動作慢了下來。
忽而他抬頭看向顧修義:“你……你說什麼?”
他好像聽不清。
顧修義臉色微妙地變了變。
二話不說撩開遮住紀阮右耳的頭發,那個一直被他戴在耳後的小東西果然不見了。
趙阿姨見狀也忐忑道:“哎喲,怎麼了這是?”
顧修義掃了眼紀阮緊鎖的眉頭,對趙阿姨說:“你認識他平常戴的人工耳蝸嗎?”
趙阿姨趕緊說:“知道的,我看小阮戴過。”
顧修義點頭:“好,可能剛才弄掉了,趙阿姨你幫忙去樓梯那裡找一下,要快。”
“誒誒,我馬上去!”趙阿姨連聲應道。
紀阮手指已經絞在了一起,垂著頭,沙發隻坐了不到三分之一,是克製慌張的姿勢。
他不是個情緒外放的孩子,眼裡看不出多少十八歲學生的朝氣,所以格外安靜內斂,這原本是顧修義最滿意的一點。
就連在走廊上回望他的那一眼,驚恐也隻有短短一瞬,於是現在這種綿長又沉靜的慌張,顯得尤為突兀。
紀阮晚飯前換了件黑色T恤,露出的手臂很細,手指很白,衣服頭發都沾著小安的毛,看上去有點狼狽。
顧修義見不得雜亂無章的事物,沒忍住,上手替他把貓毛拈了下來。
總歸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身量都沒長齊,肩背薄得要命,稍微有點情緒才算正常吧。
他想了想,又在紀阮背上輕輕拍了拍:“沒事,稍微等一等。”
紀阮頓了頓,卻沒有答話,顧修義才想起他可能還是沒聽清,不由語塞,索性不再開口。
趙阿姨動作利索,很快找到了紀阮的體外機:“應該是從欄杆縫裡滑出來了,我在一樓撿到的,不知道有沒有壞啊?”
趙阿姨語速快,紀阮其實沒太聽清她說什麼,欣喜地道謝。
顧修義看到紀阮雙手接過來時眼睛都亮了。
他小心地擦了擦外殼,然後戴回耳朵後麵,抿著嘴唇像在仔細感受什麼。
時間流逝變慢,顧修義看著紀阮抖動的睫毛,被他專注的神情牽帶著也生出一絲緊張。
半晌紀阮抬頭看向他,眼波瑩潤,眼眶因為咳嗽變紅還沒徹底消下去,讓這個表情看起來像在難過。
顧修義心裡騰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少年微啞的聲線帶著訝異:“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