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義口中的家,不是紀阮熟悉的彆墅,而是他最常住的那套公寓,內裝風格和彆墅如出一轍,極簡、冷色調,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
紀阮踏進門沒來及把客廳環視一圈,就捂著嘴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修義往他麵前放了雙拖鞋,推著他的肩往前走:“換上,立刻去洗熱水澡。”
腳上的拖鞋很大,應該是顧修義的尺碼,紀阮套上後鬆鬆垮垮的,被顧修義一推直接踉蹌兩步,又被緊緊撈住。
顧修義扶著紀阮的肩把他拖進懷裡,這才將注意力移到他腳上。
為了讓紀阮洗澡,他給的是一雙普通的黑色涼拖,可紀阮的腳真的好小,穿上去留了好多空隙,腳指頭露出來微微蜷縮著,被凍得有點發白。
顧修義愣了一瞬,眉頭緩緩皺起:“穿不穩啊……”
紀阮,竟然穿不穩他的拖鞋……
他懷裡摟著紀阮,小朋友不僅肩背薄,腰也隻有薄薄一小片,他掌心隔著濕漉漉的衣料,甚至有種能摸到腰窩的錯覺。
顧修義心臟像被撓了一下,很輕很細微,卻牽帶起難以言喻的酥麻,順著血液彌漫到指尖。
紀阮頭發濕了,顧修義沒給他把體外機戴上,思索片刻附到他左耳邊,用儘量平靜的語氣:“我這裡沒有小碼的拖鞋。”
這間公寓隻是顧修義用來日常休息的地方,很少帶朋友過來,來也都是和他差不多身量的成年男人,腳碼總不會差到哪裡去。
他今天特地給紀阮挑了雙沒被用過的,沒想到這孩子穿不了。
紀阮也低頭看了眼,碼數差得是有點多,走路會不方便,但還沒到完全不能穿的地步。
他被凍得有點狠,而顧修義身上很暖和,小動物都是會憑本能接近熱源的,紀阮也會。
他下意識沒推開顧修義,吸了吸鼻子說:“沒關係,穿這個也可以呀。”
“不是說這個,”顧修義半抱著紀阮進客廳,給他身上裹了條長毛巾:“碼數不合適洗澡容易摔。”
紀阮一怔,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但如果不穿拖鞋的話,浴室瓷磚沾水摔跤的可能性似乎還要更大。
客廳裡用的是精致的布藝沙發,上麵還有看上去很軟和的毛毯,紀阮身上濕噠噠的沒去糟蹋好東西,找了張椅子坐下,仔細看腳上的拖鞋。
顧修義從浴室又拿了張小毛巾出來,徑直到紀阮麵前給他擦頭發,紀阮被毛巾糊一臉,腦袋暈暈乎乎的。
他拍拍顧修義的手背,又拉著他的小臂叫停。
顧修義從白毛巾裡剝出一隻小亂毛,眼睛亮亮的,但唇色更淺了,看上去狀態不太好。
“怎麼?”顧修義湊近:“難受了?”
小亂毛搖搖頭,亂七八糟的發梢也跟著顛了顛:“我就穿這個拖鞋洗……我剛看了,下麵有點防滑設計的……”
紀阮不戴體外機說話時很像新生的小動物,說一半就抿抿嘴,伸出觸角試探,帶著不確定的尾音摩挲每一句的音調。
他不願意被擦頭發,顧修義也不勉強,隻著重給他蹭了蹭右邊耳朵後的發梢,再把體外機給他帶上。
可能是世界突然清晰了,紀阮肩膀都顫了顫,顧修義手掌貼在他胡蝶骨上,掌心的顫動就像是蝴蝶瞬間的振翅。
“那就這麼洗吧,”顧修義收回手,不著痕跡地摩挲了下指尖:“動作慢一點,彆鎖門。”
紀阮正在調整耳蝸,聞言猛地一抬眼:“不鎖門?!”
顧修義:“……”
顧修義看著小朋友眼裡頓生的警惕,內心複雜:“隻要你不摔倒,我絕對不會進來。”
他說話時語調平穩麵容冷靜,身上的襯衫還是因為抱紀阮才不小心開了最上麵的一顆扣子,長身玉立站在離紀阮半米外的地方,看上去確實非常正人君子。
紀阮和他對視兩秒,隻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清心寡欲,頓時也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大了,不好意思地乾咳一聲:“好哦,我不鎖門,謝謝你。”
顧修義唇角揚起溫和的笑,揉揉紀阮的小亂毛:“不客氣,衣服褲子你先穿我的將就一下,內褲我也有新的。”
“內褲?!”紀阮眼睛睜大,差點又反應過激。
“怎麼了嗎?”顧修義好像真的不懂那玩意兒有多私密一樣,自然而然地表露出疑惑。
紀阮撓撓鼻尖,尷尬得腳趾又縮起來:“這……不不不合適……”
顧修義雙手收進褲兜,掌心微微冒汗,麵色還是分毫不顯:“特殊情況事急從權,放心,我不會對你穿我內褲的事賦予特殊含義,你也不用在意。”
“你說什麼呢?”紀阮抬起頭,眼中滿是羞臊尷尬:“我不是說這個……我我我……唉……”
他又低下頭,眼睛隻好意思看自己的腳指頭:“我是說……尺、尺寸不合適……”
開玩笑,顧修義可是古早虐文的主角攻,那尺寸是一般人能比的嗎!紀阮才不想自取其辱。
顧修義僵住。
像被一道天雷劈過,竭力克製才沒往後退半步。
幸好紀阮低著頭,不然他直接就能看見顧修義失控的表情。
顧修義單手叉腰,狠狠捏了把眉心,他還是草率了。
果然還是他的思想太成人化,和紀阮根本不在一個頻道,麵前這個頭發亂糟糟的十八歲,怕是連情竇都還沒初開過,根本想不到彆的,滿腦子隻有男人的尊嚴。
叱吒風雲的顧總在這一刻大腦宕機了,盯著小亂毛頭頂的發旋走神好久。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恢複了表情管理,抬手托著小亂毛的下巴讓他抬頭,沒有營養地安慰:“彆太難過,你還在發育。”
小亂毛眉毛一皺,嘴角咧出個無語的笑容:“謝謝啊……”
顧修義也知道自己那句話的情商算是掉進東非大裂穀了,索性不再和小男生討論發育問題,淡淡道:“你不穿我的也行,但怎麼換洗?”
紀阮早有對策:“你家有吹風機吧?”
顧修義抿唇:“當然。”
“這就好辦了呀,”紀阮又打了噴嚏,揉揉鼻尖:“我洗澡的時候順手把內褲一起洗了,出來吹乾再穿上,我這條很薄的,一會兒就吹乾了。”
顧修義挑眉,倒是個辦法。
紀阮鼻頭被自己揉得紅紅的,顧修義拿手背探了探他頸側的體溫,很低了。
“行,”顧修義不再廢話:“快去洗吧,我會把衣服放浴室門口。”
紀阮確實冷得要發抖了,摘□□外機跟顧修義進了浴室。
顧修義找了件自己沒怎麼穿過的襯衣放到門口的小凳子上,裡麵水聲響起,磨砂玻璃門漸漸漫起水霧,顧修義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喉嚨都乾了。
他拉開冰箱冷藏室拿了瓶礦泉水,想到等下紀阮洗完澡也得用熱水吃感冒藥,索性把礦泉水放回去,燒了壺熱水。
紀阮洗好出來時,顧修義杯裡滾燙的熱水剛好放涼到能入口,他握著杯柄循聲望去。
浴室外水霧彌漫,隨著開門的動作騰地冒出一團白氣,紀阮穿著他的襯衫,肩上搭著乾毛巾發梢還在往下滴水。
他在門口的吸水墊上輕輕躲了躲腳,小跑著來客廳拿茶幾上的吹風機。
顧修義的襯衫套在紀阮身上正正好完美地遮住腿根,客廳明亮的光線一照,紀阮兩條腿細長筆直,白得快要和乳白的地毯融為一體,但比地毯更瑩潤,散發著近乎聖潔的柔光。
皮膚白歸白,膝蓋、腳踝,甚至腳趾都是粉的。
顧修義呼吸一滯,捏著水杯移開眼。
紀阮這樣的穿著,放在任何一個男人眼前都是非常不得體的!
但結合事實情況,也算情有可原,顧修義喝著水試圖通過理智分析來平複心緒。
首先,紀阮衣褲都濕了,隻能穿他的,而這件襯衫是他自己找給紀阮的,不能因為紀阮穿得好看就怪人家。
其次,紀阮剛洗完澡,而他忘了給紀阮拿一雙室內拖鞋,導致紀阮光腳出來,導致他看到了粉色的腳指頭,也不能怪紀阮。
最後,紀阮不穿褲子……對啊,紀阮為什麼不穿褲子?
他明明把運動褲放到沙發上了!
像是為了確認這一點,顧修義偏頭看了眼沙發,沒錯,那條灰色的運動褲好端端躺在上麵。
同時,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沙發旁,紀阮隱約在襯衫下擺裡的腿。
顧修義頭痛地按了按眉心,可能紀阮沒覺得這樣有問題,甚至可能壓根沒把顧修義這個大活人還站在旁邊的事放心上。
大概紀阮全身心隻有吹風機和手裡的內褲,他得趕緊把內褲吹乾。
等等……
顧修義剛喝的那口水在嗓子中間卡住了。
紀阮沒穿……紀阮下麵什麼都沒……
這個念頭像平地一驚雷在顧修義腦海裡炸開,火星四濺,讓他在瞬間喪失了思考能力。
“咳——!”
顧修義被喉管中的半口水轟轟烈烈地嗆住咳了起來。
紀阮還沒吹頭發戴不了體外機,周圍的聲音都朦朦朧朧的,就連顧修義那麼失態的咳嗽,落進他耳朵裡也成了很輕微的聲響。
他回頭,隻能看到顧修義在流理台後輕輕聳動的肩頭。
紀阮皺了皺眉,猶豫著要不要關心一下。
“那個……”紀阮試探出聲,怕顧修義忽然回頭還悄悄把內內往身後藏了藏,放大聲音:“你也感冒了嗎?——”
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他沒戴體外機,小聲說話時還和常人沒什麼區彆,聲音一大就無法控製音調。
他自己聽不太清,但也能感覺到這句話的音調非常奇怪,七拐八繞跟唱山歌似的。
紀阮吃驚地拿指尖按住嘴唇,撇過頭繼續吹內內不想再說話了,大不了他等下給顧修義衝一杯感冒靈唄。
顧修義洗澡比想象中久一點,紀阮慢悠悠吹好頭發穿好運動褲,找袋子把濕衣服裝起來,又衝了兩杯感冒藥,裡麵的水聲才漸漸停了下來。
折騰一整天,紀阮靠在沙發上有點昏昏欲睡。
顧修義洗完澡出來時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恢複到慣常的麵無表情。
客廳茶幾上放著兩杯感冒藥,絲絲縷縷冒著熱氣,紀阮歪歪地倒在沙發上,懷裡抱著個靠枕,像睡著了。
他已經換上了顧修義的灰色運動褲,襯衫的扣子也係到了最上麵那顆。
顧修義鬆了口氣,這才是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