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發表(2 / 2)

舉手投足還真有那麼點小優雅。

他說罷捏著袋子轉身離開,留韓小林在校門口笑到乾嘔,被其他放假的同學繞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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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紀阮吃過飯,找趙阿姨要了針線盒就自己關進房間裡。

顧修義這件襯衫是最簡潔款式的白襯衫,隻有袖子有點不同,紐扣是暗紅色的,像血珠也像寶石。

紀阮拿著襯衫上下看了會兒,然後在針線盒裡找出深綠色的線,穿針打結,在袖子上一點一點繡了個小小的紋樣。

穿書前他家裡幾代都是做漢繡的,作為這種傳統文化傳承的世家,紀阮從小就跟著學手藝,沒生病之前他能自己繡出一整套大婚服,姐姐出嫁的時候,嫁衣就是他和媽媽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雖然現在這個身體從來沒碰過針線,手也生疏,但一點小繡紋對紀阮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甚至不需要繪畫定樣,直接就能開繡。

當晚,一直到紀阮繡完將襯衫掛起來,顧修義都還是沒回來。

第二天紀阮起得晚了些,客廳裡依舊隻有趙阿姨,不用說就知道顧修義整晚都留在外麵。

紀阮早就習慣了顧修義不在日子,按部就班吃早飯,給小安喂吃的,然後陪趙阿姨出去買菜,回來還跟趙阿姨學做了月餅,晚上兩人一貓一起看中秋晚會,其實挺充實的。

可是等趙阿姨睡覺後,整棟屋子安靜下來,燈光漸暗,紀阮回房間的時候,走在樓梯上突然就覺得空落落的。

這種空蕩感來得相當突兀,沒有任何預兆,也讓人毫無頭緒。

紀阮站在樓梯中段,握著扶手愣神了好半天,而後扭頭看向窗外。

一整麵牆的落地玻璃讓院子裡的景色一覽無餘,樹枝隱秘間天上那輪月亮尤其亮而圓,夾在雲霧中,像裹挾著縹緲的寒煙。

鬼使神差的,紀阮轉身下樓,去了院子裡。

院子的草坪修剪得很漂亮,中間沒被樹枝遮擋的地方有一個圓桌和幾張石凳,坐在那裡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整個月亮。

紀阮仰著頭,恍惚覺得月亮要掉到自己臉上了。

“嗡嗡——”

韓小林發了個視頻過來,他還在商圈鬼混,街頭行人紮堆,全仰著頭在看月亮。

紀阮退出聊天界麵,點開相機也拍了張照片過去。

和韓小林燈紅酒綠的鬨市區比起來,他這裡就清淨多了,黑天、銀月、樹梢,構成了畫麵的全部。

被韓小林打趣他是要把酒問月。

紀阮笑起來,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幾秒,最終還是將圖片一並發給了顧修義。

對方應該是看到消息了,對話框上短暫出現了正在輸入的字眼,卻並沒有真的回複。

紀阮隻當他還在忙,收了手機趴在桌子上繼續賞月。

沒兩分鐘,院子外麵似乎響起了汽車駛入的聲音,紀阮側耳聽了會兒,就見一輛熟悉黑色轎車停在了院外,隨著車門開合,顧修義的衣角時隱時現。

紀阮撐著石桌坐直,偏過頭去看,鐵藝大門被打開,顧修義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依舊一絲不苟的西服,脊背挺拔身量頎長。

他也看到了紀阮,卻沒有任何驚訝,提步過來,步履快而穩,衣角在夜風中微微揚起。

一直到他站在紀阮麵前,紀阮才借助月色看清了他的臉,光線昏暗了,他好像連目光都更柔和。

“怎麼一個人在外麵?”顧修義問。

夜風很安靜,傳進紀阮耳朵裡時,他話音也格外清晰。

紀阮指了指天空:“睡不著,出來看月亮。”

顧修義手裡提了個蛋糕盒,純白色的盒身,隻用藍色的絲帶裝飾了一下,非常簡潔。

紀阮卻有些驚訝,在他印象裡,顧修義不像是會買蛋糕給自己過生日的人。

一個三百六十五天隻知道工作的生意人,也會在生日的夜晚突然感性,想要為自己慶祝一下嗎?

顧修義把蛋糕輕輕放到石桌上,拿出手機對準天上的月亮,像在比較什麼。

紀阮看到屏幕裡是他剛才發出去的那張照片。

“還是肉眼看起來更美。”顧修義說。

他此刻似乎很放鬆,語調有種不經意的散漫:“但你發照片過來的時候,我真的以為這就是最好的了。”

他低頭看向紀阮,眼尾向下的弧度都顯得愜意:“原來是因為我沒有親眼見過。”

照片再美,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永遠比不過現實中可見可聞可觸的景。

顧修義難得這麼感性一次,紀阮也覺得稀奇,笑了笑手搭在蛋糕盒上,仰頭注視著顧修義,輕聲道:“生日快樂呀。”

他話音很輕,乘著風落在耳畔像一片羽毛。

顧修義一怔。

紀阮笑著起身:“我給你準備了個禮物,現在去拿。”

說罷不等顧修義回應,徑直走向那段通往二樓的灰色樓梯,那裡去房間近一些,紀阮抄了個小路。

顧修義靜靜站在原地看著紀阮的身影愣神好一會兒。

那段灰色樓梯外形有很完美的弧度,每隔幾階就會有盞引路燈懸掛在上方。

紀阮走在那上麵,很像童話世界裡的小王子,天真爛漫地通往屬於自己的烏托邦。

半晌,顧修義緩緩坐到石凳上,輕輕撥了撥蛋糕盒上的藍色絲帶,卷過手指時,指尖酥麻。

紀阮回來時,手裡拿了個普通的紙袋,眉眼帶笑地坐到顧修義麵前。

“打開看看。”他把袋子推到顧修義麵前。

顧修義依言將裡麵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手裡上下看了看:“我的襯衣?”

“……”

“不是……”紀阮乾咳一聲:“仔細看看啊。”

顧修義眼尾溢出些笑,準確找到那隻袖子,看上麵的紋樣:“一棵樹?”

“嗯。”

紀阮雙臂交疊趴在桌上,下巴搭在手臂上,眼睛在月光下很漂亮,這種對自己手藝絕對自信有底氣的模樣格外動人。

顧修義用指腹輕輕摸了摸,針腳很細密觸手光滑:“是什麼樹?”

紀阮彎起眼睛:“你猜猜看?”

顧修義仔細看了看那顆樹,小小的,但枝葉繁茂,葉子細長橢圓下角尖尖的,一邊的樹枝向下傾斜,像有什麼東西在下麵墜著。

而下麵就是那顆血紅的紐扣,瑩潤剔透,像顆飽滿的櫻桃壓彎了樹枝。

隻是這顆櫻桃相對於樹的體型來說過於大了,好像是整顆樹用儘全部的養分來結出這一顆櫻桃,所以格外飽滿碩大,應該是非常甜的那種櫻桃。

顧修義被小朋友的奇思妙想逗笑:“嗯,很漂亮的櫻桃樹。”

紀阮歪過頭臉頰貼在手臂上,被誇獎後看起來心情不錯。

“不過你會刺繡?”顧修義仔細看著櫻桃樹說。

紀阮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我會的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顧修義笑起來,將襯衫收進紙袋,再次看向紀阮時神情很專注:“謝謝,是最好的禮物。”

紀阮勾了勾唇角:“不客氣。”

顧修義拆開藍色絲帶,打開白盒子:“好了,現在吃蛋糕吧。”

紀阮看到蛋糕的瞬間,撐著桌麵坐直,有些不可思議:“又是櫻桃?”

盒子裡是被做成櫻桃形狀的蛋糕,兩顆紅彤彤的球連著一根莖乾,看起來十分逼真。

“嗯,”顧修義笑得有點無奈:“今天櫻桃開會了。”

其實顧修義從來都不給自己過生日,他也不認為生日是什麼需要被特殊紀念的日子。

會買這個,純粹是偶然看到有員工提了個水蜜桃形狀的蛋糕,做得和實物幾乎一模一樣,他才突然想到如果訂一個櫻桃的給紀阮,那孩子一定會很喜歡。

事實就是,紀阮喜歡得眼珠子都快黏上麵了。

顧修義失笑,揪著小朋友的後衣領讓他遠離蛋糕,拿出塑料刀將兩顆櫻桃劃開,把其中一個放進紙盤推到紀阮麵前:“吃吧。”

紀阮用叉子很斯文吃了一口,奶油很香而且不油膩,甜味不濃但能在口中蔓延很久。

他有點驚豔地眨了眨眼:“好甜啊……”

顧修義聞到空氣也是甜的。

紀阮把蛋糕咽下去,看向顧修義突然問:“昨天我睡覺的時候,你是不是跟我說話了?”

“什麼?”顧修義也吃了口蛋糕,奇怪的是他明明不喜歡吃甜,卻嫌今天這個不夠甜。

“就是昨天醫院裡啊,”紀阮放下叉子:“你是不是在我耳朵邊說話來著?四個字好像,但我沒聽清。”

顧修義應該想起來了,嘴角噙著笑慢條斯理吃蛋糕:“你猜呢?”

紀阮“嘁”了一聲移開眼:“那我不猜了。”

“好吧,那我告訴你。”顧修義放棄得很快:“我讓你好好吃飯。”

他捏捏紀阮的下巴:“瘦了。”

紀阮:“……”

“什麼啊……”

疑惑了半天的話竟然是句毫無營養的話,紀阮有點鬱悶,沉默地吃蛋糕,忽然他手停住,皺起了眉。

“怎麼?”顧修義神色一凜,靠近探了探他頸側的溫度:“冷了?還是不舒服?”

“不是……”紀阮將他的手移開,表情有些複雜:“忘記先讓你吹蠟燭許願了。”

他瞅了瞅桌上,兩人的蛋糕都已經成了戰損版,沒辦法再插蠟燭。

顧修義一怔,旋即放鬆了脊背:“沒關係。”

他本來連生日都不過,更何況是吹蠟燭這種小事。

“那也不合適。”紀阮總有種自己破壞了完美生日的感覺,心裡不舒服。

他從盒子裡翻出一根蠟燭:“這樣吧,我給你拿著,你許個願然後吹了,湊合湊合?”

他說這話時很認真,風吹得發絲擋住眼睛被他用指尖撥開,露出的眉眼無比澄澈。

顧修義手肘搭在石桌上,被他這種天真的樣子弄得有些忍俊不禁:“怎麼,你是許願精靈嗎小朋友?”

“這倒不至於,”小朋友誠實且謙虛:“我生日許的願從來沒實現過,但每年還是堅持許,就是儀式感走個流程而已,快點,你有打火機吧?”

顧修義靜靜注視他好一會兒,看他在夜風裡晃動的發絲,看他細白的手指。

“好。”半晌,顧修義拿出打火機。

“哢嗒——”

火苗綻出點燃蠟燭。

紀阮眉眼映襯在弱光中陡然清晰,隨著火苗晃晃悠悠鑽進了某位正在許願的人的願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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