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義撐著紀阮的後腦勺,用稍微強製的力道將他按到自己肩上,附在他做耳邊:“紀阮,沒事的,抽筋而已,放鬆……”
他邊說邊帶紀阮往岸邊走,托著紀阮的腰讓他離開水麵,自己迅速爬上來,再把紀阮抱去不遠處的躺椅上。
紀阮右小腿抽筋有些厲害,肉眼都能看到痙攣抽動,顧修義稍微一按,他就痛哼著躲避。
但紀阮不愛運動,身上幾乎沒有肌肉,細胳膊細腿渾身都是軟肉,力氣完全沒法和顧修義相較。
於是被顧修義握著腳踝拉伸按揉的時候,他隻能忍痛做條擺爛的鹹魚。
手掌下的小腿肉漸漸恢複柔軟,顧修義脊背也隨之放鬆下來,站起身長長抒了口氣。
他上前兩步捏捏紀阮的下巴:“以後還是少帶你運動吧。”
折磨自己也嚇死彆人。
紀阮應該是抽筋抽累了,兩眼不聚焦地注視虛空。
顧修義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才想起這個距離他聽不見。
五感完全封閉的小聾子。
“洗鴛鴦浴呢老顧——”段澤平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遊泳館內,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腳步聲。
那群人吃完燒烤過來遊泳鍛煉了。
段澤平靠近一些,才發現躺椅上渾身濕透蔫嗒嗒的紀阮,“喲”了一聲:“咋回事啊?”
“沒什麼。”顧修義往紀阮身上蓋了條大浴巾,將人團團裹住抱起來:“你們玩吧,我們先回去了。”
說罷瀟灑離開,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什麼情況,”段澤平震驚:“真洗鴛鴦浴了?”
李綏安瞥了眼清澈的水麵,淡淡道:“老顧在你眼裡就是那麼不講公德的人?”
最後還是最了解紀阮體質的宋嶺一針見血:“想太多了你們,肯定是紀阮抽筋了。”
眾人:“……”
·
回到房間,照樣是紀阮先洗澡,快速衝完後有氣無力地躺到床上。
這張床是兩米五乘兩米五的超大尺寸,兩個人躺在上麵隻要各自一條被子,幾乎可以算得上隔著一條銀河,完全井水不犯河水。
紀阮累得沒力氣考慮太多,倒頭先上了床,僅存的理智讓他隻占據了右邊的一小部分。
顧修義洗澡時一直在猶豫晚上要怎麼睡,紀阮才剛成年不經世事,如果他貿然提出睡一起,難免太占小朋友便宜。
這間看似豪華的套房,有個巨大的漏洞,除了一張KingSize大床外,沒有任何可供正常成年人休息的沙發。
如果不睡一起,他就沒有落腳的地方,這裡畢竟不是自家酒店,他和紀阮已經領證,要是再分房傳出去不太好聽。
商場上殺伐決斷的顧總,被區區小事難住了,在洗手間裡苦苦思索,洗了人生中最久的一次澡。
等他出來時,卻發現紀阮早就睡著了,房間裡隻留著床頭的一盞小燈。
抱著被子側躺著,體外機被摘下來乖乖放在床頭櫃上,臉頰陷在柔軟的枕頭裡,睡得格外香甜。
顧修義一顆心懸在半空苦悶良久,到頭來卻好像隻困住了他自己。
心思坦蕩的小朋友不會有那些庸人自擾的顧慮。
他緩步靠近,靜默地注視紀阮的睡顏,而後輕輕拿手背蹭了蹭小朋友的臉蛋,睡得很乖,臉頰紅撲撲的。
當晚顧修義沒能睡得很沉,一直到後半夜才緩緩進入狀態。
“啪……”
朦朧間有什麼拍打的聲音傳來。
顧修義皺了皺眉,沒醒。
“啪!”
又一聲響亮不少。
顧修義倏而睜開眼睛,回過頭。
黑暗中,紀阮依舊乖乖側臥著,隻是忽然抬手“啪”一聲打在自己大腿上。
顧修義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嚇得顧修義立馬傾身靠過去,捉住他的手腕。
“你乾什麼呢紀阮?”
紀阮迷迷糊糊睜開眼,眼神還是渙散的:“嗯……?”
顧修義二話不說把燈按亮,捧著紀阮的臉查看,白白的臉蛋硬生生被他自己抽出個鮮豔的巴掌印。
顧修義:“……”
顧修義心都抽了抽:“你打自己做什麼?”
紀阮好像終於從夢裡走出來些似的,揉著頭發慢慢坐起來,在顧修義略顯急切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揉揉眼睛,發一會兒呆,再四處摸索。
顧修義等得心焦,手臂一伸勾起體外機戴到紀阮耳後,輕輕拍他的臉:“嗯?紀阮?告訴我為什麼打自己?”
紀阮將視線移到顧修義臉色,還是不太聚焦,睡懵的下場就是異常的乖巧黏糊糊。
他在顧修義手心裡蹭了蹭,輕輕“啊”了一聲:“有蚊子……”
“蚊……”
顧修義一口血哽在心頭。
所以這人使勁拍自己,是做夢也在打蚊子?
哪裡來的蚊子?!
一陣清風吹過,拂在顧修義裸|露的手臂上,他緩緩扭頭——
窗戶大打開,帶起窗簾輕微晃動。
白天美輪美奐的山巒景色,到了晚上就變成蚊蟲大本營。
顧修義拉起紀阮的手背小腿檢查,的確發現了好多紅彤彤的蚊子包,紀阮還迷糊著伸手去撓,顧修義眼疾手快製止。
“彆撓,抓破了要流血。”
紀阮皺了皺眉,掙脫顧修義的手,斜斜靠在床頭:“可是癢啊……”
“癢也忍著。”他拉起紀阮的手腕舉到耳邊,“等我一會兒,手不許放下來。”
這間套房雖然很離譜地沒有沙發,但其他設施勉強算齊全,還放有花露水。
顧修義找來給紀阮上下都噴了點,燈光明亮了,他才親眼看到那隻喝紀阮血的蚊子。
體積不小,還是花的。
怪不得能咬出那麼大的包。
可紀阮卻很佛係,不管花蚊子怎麼在他跟前晃,他要麼揮手趕走,要麼打自己,就是不肯對蚊子下手。
顧修義看了一會兒看不下去,抬手,響亮的一聲。
啪——!
精準無誤拍死了那隻花蚊子。
顧修義看著掌心多出的一小塊血,都是紀阮珍貴的Rh陰性A型血……
莫名有點心痛。
他去洗了個手,回來看到紀阮還靠在床頭神遊,不禁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捏捏紀阮臉:“你這是舍不得殺生?”
蚊子這麼咬你都不打?
紀阮是被顧修義拍蚊子那響亮的一巴掌徹底整清醒的。
他一直都不喜歡打蚊子,臟兮兮的,拍完還要下床洗手,很麻煩懶得動,噴點花露水多多少少能起作用。
想要為自己辯解時,紀阮眸光忽而閃了閃,眼底劃過一絲狡黠。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酒窩圓乎乎的,看向顧修義濕漉漉指尖,用無比崇拜的語氣:“哇,顧老板好厲害呀~”
“……?”
顧修義滿腔的疑怨都化為脊背的一陣輕顫。
打個蚊子而已……有什麼厲害的?
顧修義看著紀阮漂亮到不行的小酒窩,唇角不受控製地上揚。
隻是幫忙打個蚊子……有必要笑得這麼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