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宋嶺禮貌地彎起唇角:“方少爺,得罪了。”
方啟明瞳孔震動,看到宋嶺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下一秒他眼前一黑被掀翻在地,後背砸到沒有地毯的地麵上,震得五臟六腑都在疼。
“啟明——!”方蘭的尖叫響起。
成天縱情聲色無酒不歡的大少爺,怎麼能是柔道冠軍宋嶺的對手呢?
紀阮驚呆了,僵坐在原地,心臟飛速跳動著。
忽的有人摸了摸他的臉,繼而身上一暖,顧修義摟住了他,紀阮愣了一秒,然後幾乎是本能地縮進顧修義懷裡,被那人緊緊抱住。
顧修義攬著紀阮將他帶離滿是玻璃渣的地麵,摸摸紀阮的手腕開始上下檢查他有沒有被傷到。
紀阮驚魂未定,急促地喘了喘氣,才把蹲在自己身前的顧修義拉起來:“沒事……”
冬天長袖長褲,哪那麼容易被劃到。
顧修義沒聽他的,依舊仔仔細細將他裸Ⅰ露在外的皮膚都看過一遍,確認沒事才輕輕摟住他,摘掉他的體外機收進上衣口袋。
他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嚇到了嗎?”
紀阮嚇壞了。
都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他是真沒想到方啟明敢在顧修義家裡動手。
“嗯……”紀阮輕輕應了聲,嗓音都有些抖。
顧修義手掌貼在紀阮頸側,感受到他脈搏跳得格外快,而臉色卻很蒼白。紀阮一直是很容易被嚇到的體質,有時候顧修義稍微發出點聲響都能驚到他,彆提這種場麵。
想到這些顧修義身上的戾氣就壓不住。
他深吸口氣,遮住紀阮的耳朵:“乖,不怕,我們不聽了。”
方啟明還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方蘭嚇呆了,撲到方啟明身邊一把鼻涕一把淚:“修義啊,你這是做什麼呐?!啟明好歹是你名義上的哥哥,你怎麼能說動手就動手?!”
顧修義小心護著紀阮,頭也不抬:“他想對紀阮揮拳頭,你沒看到嗎?”
“我……咳咳!”方蘭被眼淚嗆到,捂住嘴。
宋嶺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不再吊兒郎當,保持特助最恭敬的模樣,提醒道:“不好意思夫人,對方少爺動手的人是我。”
“有什麼區彆!”
方蘭悲憤交加:“啟明他就是這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況且他不是也沒打到他嗎?!”
顧修義像聽到什麼笑話:“你這話真有意思,真碰到紀阮了他還能好好躺在地上?”
他將紀阮整個護在懷裡,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在輕柔地哄小孩兒,笑著看向方蘭,可笑意卻不達眼底,莫名讓人遍體生寒:
“我也是這個脾氣,你不知道嗎?”
“你……你……”方蘭瞳孔瑟縮一瞬,又捂著臉哀哀怨怨地哭起來。
“顧修義……你、你彆太過分了!”
方啟明捂著肚子坐起來,他剛才又被宋嶺踢了幾腳,此刻說話都顯得吃力。
“媽她低聲下氣來求紀阮,就是為了過年能見小禮一麵,你娶的這個玩意兒……”他抬手指著紀阮,指尖因為疼痛哆哆嗦嗦。
“這玩意兒,非但不幫忙還出言不遜目無尊長,哪有半點晚輩的樣子,我不教訓——啊!”
“啟明呐!我的兒……”
方啟明吃痛彎腰,宋嶺又給了他一腳。
顧修義小心護著紀阮,目光沉沉:“叫誰玩意兒呢?”
方蘭抱著方啟明,哭得撕心裂肺:“我就是想見小禮一麵,我有什麼錯?!那是我親兒子啊!”
顧修義一哂:“我知道,所以我早就想好送你出國陪他了,你怎麼這麼心急先跑過來呢?”
“什、什麼?”方蘭淚痕僵在臉上:“出國?你要把我也弄出去?!……不、我不能走……”她喃喃道:“我的家在這兒,我為什麼要走!小禮的家也在這,他也該回來!”
紀阮太困了,又因為這一出鬨劇沒法睡覺,外麵一有聲音他就頭皮發麻,在顧修義肩頭難受地蹭了蹭。
顧修義立馬低頭,拍著紀阮的後背安撫。
他受夠了方蘭的吵鬨,頭也不抬吩咐道:“宋嶺,送客。”
“好的。”
“——不行!修義啊你不能這麼對我……”方蘭推開宋嶺的胳膊,拍著胸脯哭訴:“你摸著良心說說看,這些年我虧待過你嗎?我當後媽容易嗎?可你卻連我兒子的麵都不讓我見……”
她音調實在太高,紀阮哪怕摘了體外機都能聽得差不多,一陣一陣的高聲刺激著紀阮脆弱的神經,似乎都有些耳鳴。
而顧修義這個後媽,紀阮大概摸清了她的路數,不聰明,但是難纏,特彆難纏,宋嶺好幾次想弄她起來都被趕開。
紀阮在心裡長歎一聲,決定幫顧修義速戰速決。
他在顧修義懷裡選好角度,眼睛一閉。
“天啊小阮!”
趙阿姨驚聲尖叫。
顧修義手臂一重,驚詫地低頭看向紀阮,紀阮在他懷裡無力地下滑,雙眼緊閉著,額角卻冒著虛汗,臉色一片雪白。
“紀阮?……”
紀阮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全靠顧修義支撐才沒滑到地上,身體軟得像天上沒有支點的雲,又像住抓不住的水。
顧修義的心也被扯得重重跌了下去。
響徹整棟彆墅的吵鬨忽然停止了。
方蘭坐在地上眼淚還沒止住卻已經不敢出聲,突變的氛圍和顧修義身上猛然冒出的戾氣直接讓方啟明打了個嗝。
顧修義打橫抱起紀阮,眼神從兩人臉上掠過,而後大步上樓。
明明視線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任何一秒,還是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戰栗起來。
“宋嶺,扔出去。”
聲音很沉,卻似乎留有回響,清晰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