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事情到這一步,紀阮也知道一定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但他仍然懷著一線希望打開手機,渴望看到那條消息好端端躺在對話框。
消息確實躺在對話框沒錯,這證明紀阮並不是不告而彆,然而旁邊的紅色感歎號也很顯眼。
它宣告了消息發送失敗的事實。
與此同時,他的消息通知欄裡一片紅,韓小林、李遇、秦山,分彆給他發送了不下十幾條消息,每條都擔憂懇切,他們宿舍小群裡也聊得熱火朝天。
——現在依舊熱火朝天。
討論著顧修義有沒有找到他,是否有對他進行包括肢體接觸在內的家庭教育,他是否在健在。
紀阮:“……”
紀阮反手拍了張顧總冷漠喝茶的照片發出去。
[感謝關心,健在,勿念。]
群裡頓時更熱鬨了,紛紛感歎顧總衣著竟然還如此整齊,紀阮竟然真的還健在……後麵的內容就有些辣眼睛了,紀阮毫不猶豫摁滅屏幕。
短短片刻,空氣異常安靜,窗外微風吹動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
紀阮淡定收起手機,做出了決定。
他起身,上前,準確無誤坐到了顧修義大腿上,在顧修義略顯訝異的眼神中進自我剖白: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消息是在車庫發的,那時候信號不好所以沒發出去,”他弱弱地歎了口氣:“也怪我,當時太開心了,就沒顧得上再檢查一遍。”
“但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發的消息足足六七行呢,我很認真的。”
“可我畢竟好久沒出來玩過了,看到外麵的花花草草就很開心,和老師學姐一起玩也很高興,以至於沒接到你的電話,還打擾了室友們,都是我不好……”
“總是,都是我的錯。”
他抵著頭,睫毛微微垂著,一副自責低落的模樣,但言語間卻又相當完善,既解釋了來龍去脈,又將自己刻畫成了一個孤獨寂寞冷從而尋找快樂的小可憐形象。
還是總分總式的結構。
誰還敢說他?
誰說他誰就是壓迫小可憐的統治階級霸主,是要被人人喊打浸豬籠的。
顧修義:“…………”
顧修義滿肚子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驚歎於他的能屈能伸。
但人都自己送到腿上來了,沒道理推開。
顧修義又摟住紀阮狠狠抱了一把,這次又不同於前兩次,帶了點無可奈何的懲罰意味。
第三次了,紀阮直接放棄掙紮消極抵抗。
抱就抱吧,又不會少塊肉。
·
不過此次紀阮疑似離家出走事件,仔細算算,也不算全無好處。
至少顧修義的分離閾值被拉高了,他變得可以接受紀阮在程子章家小住,也可以接受紀阮在這學期的最後一兩個月住寢室。
唯獨要求,不能失聯。
但程子章很苦惱,雖然紀阮這幾天都住他家,看似和顧總分開了,顧總卻好像無處不在。
日理萬機的顧總仿佛突然變得無所事事,一日三餐親自送過來,代價是把紀阮叫到外麵醬醬釀釀地抱一會兒。
傍晚又會借口紀阮傷口恢複需要鍛煉走路為由,帶他出去散步到天黑。
程子章總覺得自己好像天天和紀阮在一起,又好像總見不到紀阮的人影。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顧總帶的飯真好吃,她不用自己下廚了。
幾天後,周一。
請假小一月的紀阮總算生龍活虎地回到了學校。
住校的生活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依舊是白天上課偶爾和程子章去工作室看一看,晚上在寢室談天說地玩遊戲。
室友們致力於教紀阮學會打遊戲,但紀阮似乎天生遊戲過敏,盯著那種花裡胡哨的界麵看久了就頭暈。
但一個寢室總是需要進行些團體活動,於是紀阮憑一己之力將室友們對王者農藥的強烈興趣,轉移到了界麵簡潔美觀音效樸實無華的歡樂麻將上。
住校的生活其實比單純待在家裡充實很多,紀阮白天也一直過得很快樂,唯獨就是,和顧修義見麵的機會少了。
雖然每周末都會回家,顧修義也會時不時帶他出去吃飯,但每到晚上九點,紀阮自己拿出牛奶加熱的時候,就會莫名有點難受,心裡空落落的。
而這個症狀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好轉,隻有在周末回家,晚上坐在顧修義腿上喝完一杯牛奶才會變好。
周五下午紀阮沒課,吃過午飯後,是顧修義固定來接他回家的時間。
可這周臨時多了一節跨專業的公共課,正好放在下午第一節,且通知得非常晚,紀阮吃午飯時才收到消息,當即emo了。
“你啥表情啊?”韓小林敲了敲碗:“嘴翹得都能掛油瓶了。”
紀阮煩躁地扒拉著飯菜:“公共課啊,你們班群沒發嗎?好煩啊,本來都放假了。”
他們學校最雞肋的就是這種公共課,沒什麼用處,也不在乎紀律,偏偏考勤相當嚴格,一定要求學生必須到場,卻不會管你在下麵做什麼,隻要讓教室看起來滿滿當當的就行。
萬惡的□□。
“嗐,說這些,”韓小林嘖嘖道:“你們下午第一節還不夠好啊?上完就走人,你知道我在什麼時候嗎?”
他伸出一根手指:“明天上午,周六!早八!要不你跟我換?”
紀阮:“……”
紀阮趕緊扒拉一口飯,而後擦嘴起身:“你慢慢吃哈,我上課去了。”
他沒回寢室睡午覺,直接去到階梯大教室搶了個最後排的角落位置,掏出手機向顧修義吐槽:要加課,不能馬上放學了。配了個哭哭的表情。
又因為上了一早上的課沒地方充電,手機電量告急,紀阮趕緊跟顧修義報備情況,並且親眼確定消息發送成功,免得顧總找不人又發瘋。
這節課比預料中還要無聊,紀阮手機沒電徹底關機,連麻將都沒法打。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午陽光烤得人暖烘烘的,碰上沒睡午覺的紀阮,簡直是天雷勾地火。
但他又不敢睡。
五月中旬的氣溫已經很高了,教室裡早早開起了空調,紀阮雖然穿了件薄薄長袖襯衫,到底還是怕趴在空調底下睡覺會感冒。
他眼皮無數次打架,又無數次被他用手強迫撐開,最終還是無法抵擋席卷而來的睡意。
紀阮一個人坐在最後麵,眼睛閉著,不斷小雞啄米式點頭。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斷掉後,直直往課桌上砸。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手穩穩托住紀阮的臉,避免了課桌砸出一個坑,或者紀阮額頭冒出一個包的慘劇。
雖然隻是栽在一個熱乎乎的肉墊上,紀阮混沌的意識還是很爭氣地清明了幾分。
他砸吧砸吧嘴睜開眼,看到了表情複雜的顧修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