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個雄蒼蠅都沒一個的養心殿,竟然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男人!
那人還是從陛下的龍床上下來的!
更重要,是那個男人竟與陛下不久前口口聲聲的‘心上人’一模一樣!
當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養心殿的事,外人尚且不知,但這些可瞞不過早早歇下的太後葉清霜,他顧不上旁的,連忙帶著人匆忙趕來。
接到消息的一瞬間,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向來比恩寶寺和尚還要素的陛下,竟有幸了人的一天?
葉清霜高興壞了。
當他腳步匆匆入了殿內,便是乍然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比他想象中的更成熟些,也不過是略過視線,語氣溫柔道:“陛下可是受了驚?哀家叫禦膳房來碗安神湯?”
什麼安神湯不安神湯的。
就葉太後以過來人的姿態看啊,得給陛下好好來一碗補身湯才對。
那微敞的衣領口底下的曖昧紅痕,紅透了的耳垂,還有那微微紅腫的唇,以及陛下麵上那尚未消去的紅霞,寵幸之事,八成是真!
“父後不必勞煩,孤處理完此事便會安寢。”
“此人是……”
“不過是一刺客,待孤處理了便是。”麵對太後目光灼灼的追問,辛嬈不自然地撇過頭,卻恰好對上了跪在殿內,直勾勾盯著她看的男人。
夢中那人名喚顧淵,此人亦是如此。
便是在她喚了貼身女官們一一核對此人來曆,也全然對不上號,整個養心殿今夜除了她,連個蒼蠅都未曾飛進來,又何談從龍床上突然冒出個男人來?
還與她那夢中人如此之像,敘述之言竟也與夢裡麵的對上了。
辛嬈不信鬼神。
但如今半個時辰過去,竟一無所獲,隻覺得荒謬!
又驚又怒下,憶起那人在龍床時以下犯上的姿態,心情更是難以言喻,此時亂糟糟的,連外袍都沒係好。
“刺客?”
葉清霜念著那兩個字,看看皇帝的神色,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目光繾綣,情意不似作假,最重要的是那人與畫像一模一樣,又怎會是刺客?
可陛下神色又……
思量一二。
葉清霜起身,一臉肅穆:“既是刺客,此事必須嚴查,陛下日理萬機,為了百姓操勞,這等小事不若交給哀家,過幾日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後宮一日無主,所有事務大多由太後管轄。
父女二人雖因外戚以及一些陳年舊事上生了些嫌隙,但在辛嬈的安危上,葉清霜總歸是放在首要位置的,若換做是平時,給他處理也沒什麼。
可這人來曆不明,若到了太後手中……
辛嬈神情微頓,倏地綻放笑容,將男人從兩名禁軍手中攙扶起來,勾了勾他的下巴,語氣無奈道:“父後,你就真要戳穿孤的麵子麼?”
曖昧的行徑。
無奈的語氣。
葉清霜當即明白這兩個月裡,感情朝臣跟他都被陛下耍著玩呢。
明明這籠中雀被她早早藏起來,非要鬨的雞飛狗跳,才將人帶出來,估計三日後的壽宴,滿城春色,也比不上眼前這位。
真是太任性了。
不對!
若是早早將人藏起來,那更是寵幸了才對,為何前幾日太醫診的平安脈卻一切如常?
葉清霜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上前若無其事地幫辛嬈攏了攏衣領。
“陛下的事哀家一直都是放在心上的,既然陛下定心思,哀家不再說什麼了,明日讓醫正來好好瞧瞧,莫要傷了龍體。”
“父後,孤——”
“父後明白。”葉清霜笑了笑,帶著人轉身離去,腳步竟是格外的輕快,隻是離去前,在辛嬈沒注意的角落,召來常在殿內伺候的女官,低頭叮囑了一二。
那女官略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應了。
·
“陛下?”
安夏小聲喚了一句。
辛嬈才糊弄完心細如發的太後,轉頭見著跪了一地的禁軍、女官們,索性沿用了之前的說法,揮手叫人退了下去。
待養心殿中沒有其他人時。
辛嬈才雙手背身,不斷地打量顧淵,“你究竟是何人?精怪,亦或是書靈,再或者,是孤魂野鬼,貪圖孤身上的龍氣?”
“……勉強算是孤魂野鬼吧。”
經過一段時間的衝擊,顧淵此時也接受了自己壽命終寢後來到了辛嬈一直跟他說過的大嬿,還見到了她。
辛嬈上前扣住顧淵的手腕,感受到脈搏的跳動,眉頭微挑:“嗤,孤魂野鬼竟有溫度,有□□?而且就算你想當個豔鬼,這容貌倒是差了幾分。”
適才還有溫度的語氣驟然變得冰冷。
與之一道的,是顧淵微微發涼的心臟,就算再像,眼前這個辛嬈的眼中沒有了他熟悉的溫柔和愛意,又怎麼會是他的愛人?
顧淵微微苦笑,正欲解釋。
不料。
被困擾許久的長樂帝已經迫不及待地追問道:“若你這孤魂有了實體,之前兩年又為何時常出現在孤的夢裡,讓孤夜不能寐!?”
“夢裡……什麼夢?”
顧淵鳳眸發亮,目光灼灼地望了過去。
若說之前辛嬈還提防著他,如今確認過對方有脈搏,有影子,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後,便消了些防備,將夢中之事娓娓道來……
·
這個夢太長了,橫亙了兩年之久。
辛嬈太想知道這些究竟是真是假了,印象頗深的畫麵幾乎都被她敘述了出來,在看旁人的人生,卻又像是自己經曆過一遭。
“原來那道士說的是真的!”
顧淵聽完辛嬈的敘述,驚喜萬分地上前將人抱入懷中,鳳眸隱隱泛著紅。
辛嬈明明可以推開,或是躲避,但看著對方眼尾的那抹緋紅,心驟然一痛,瞬間被對方抱了個結結實實,半點縫隙都不留。
“……給孤放開!”
“不放!”
順利抱到人的顧淵說什麼都不放手,他熟稔地撫摸著辛嬈的後背,啞聲道:“阿嬈,你信我,那些夢境都是我們曾經經曆過的事,現在的你隻是還沒想起來而已,還記得我們在結婚二十年的時候去過一家寺廟祈福嗎?”
“是小靈,小昱他們……”
話說一半,辛嬈懊惱回神,像是咬著了舌頭。
顧淵撫著她的長發,幾十年的習慣讓他偏頭在辛嬈的鬢角處留下一個輕柔的吻,“對,那是我們的孩子,非要拉著我們去上一柱香,裡麵的主持一眼就看出你的來曆,還說我們夫妻二人緣分未儘,莫憂前路,還記得嗎?”
“……”
若說旁的,辛嬈或許是不記得。
但說起這件夢中事,辛嬈卻記得清楚,因為她夢醒後才發覺寺廟竟與燕京京郊的恩寶寺一模一樣,甚至那主持的模樣,她都是見過的。
可這些太過匪夷所思,難不成夢裡麵也是她自己不成?
辛嬈想將人推開,可雙手落在寬厚肩頭時,攢好的力道又全然消失,即便她心中滿腹疑竇,但不得不說她如今對麵前的男人卻是毫無防備之心。
甚至……
連推人的動作,她都不忍心做出來。
生怕惹著他傷心似的。
是該傷心的。
夢裡麵,她與顧淵將孩子撫育長大後便周遊世界,也許是跨越兩個不同時空帶來的影響,又或是早年間辛嬈傷了點底子,才五十歲不到,便病逝了。
那之後的顧淵又該如何……
辛嬈眉梢微動,隱有痛色。
顧淵貪戀地蹭了蹭,溫聲道:“阿嬈,你走了之後我立馬跟了過來,生怕見不著你了。還好,我們還能重活一世,甚至還能見到你從小生活到大的大嬿,還能見著你的父親,更重要的,是我們如今是這般的年輕……”
語言是表達愛意的最佳方式。
辛嬈聽得他這番話,心頭巨震,腦袋逐漸發燙且疼的厲害,胸腔裡的那顆心臟也像是要跳出來了似的砰砰不停,漸漸地又像是與夢中的‘自己’合二為一,淚水也不自覺地沁滿了眼眶。
“阿淵……我頭好疼……”
痛楚逐漸加重。
辛嬈抱著顧淵的肩頭,唇齒間溢出細碎聲音。
顧淵連忙回神,抱著她上了床,一邊幫她揉著腦袋,一邊手足無措道:“不是,在你們這,要怎麼叫醫生,是直接推門跟外麵的人說嗎?”
“不必,忍過去……便好了。”
辛嬈揪著衣角不放。
顧淵見她疼的厲害忍不住喊了兩聲,奈何殿門口始終沒個動靜,外頭像是沒人了一般,他急的團團轉,隨後將燃著的那一爐香放近了些。
“我記得這個安神香,你以前說這個對頭疾有用。”
“……嗯。”
辛嬈低低應了聲,眼前隻覺得頭暈目眩,實在提不起什麼力氣,像是有人往她腦袋裡強塞什麼東西似的,痛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
她才將那些記憶處理完畢,待她微微睜眼,見著顧淵的第一麵時,幾乎是瞬間親上了他的唇,歉意道:“抱歉,阿淵,是我想起來想太晚了。”
辛嬈不知道為何自己與顧淵能在大嬿重逢,但沒有什麼是比一睜眼發現愛人在身邊來的更為幸福。
顧淵渾身劇震,熱情地擁吻過去。
不消片刻。
二人已經在龍床上滾做一團,衣衫不整。
“阿嬈,我有點想……”
顧淵不知道是突然回到年輕時候的緣故,還是因為旁的,總之剛才抱著自家老婆的時候,就有些控製不住了,如今知道辛嬈徹底想起來,便再也忍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