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身死(1 / 2)

就在大家都留意到那段被隱藏的話語,而等待著放映廳的提示音響起時,畫麵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停止,而是接著往下播放——

【“真的無法改變生存的方式了嗎?”織田作之助在最後這樣問道。

“那是不可能做到的。”紀德微笑著,眼裡卻閃爍著悲傷的光芒:“我曾對戰友們起誓,此生必然要戰死沙場,不可能選擇除此之外的道路。”

在這永恒的世界中,兩人用槍對準彼此的心臟,又如同友人般微笑著交談。

“不過……或許也是能做到的吧。在更早的時候,成為軍人之外的某種身份。”紀德用真誠的目光看著織田作之助,“就像你選擇不再殺人一樣。”】

“這裡居然沒有提問……”齊木楠雄看上去十分淡漠的神情中都似乎帶了些僵硬,仿佛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這句話絕對不可能是像五條先生那樣的情況,可以百分百斷定這就是第九題,可是……”

“因為現在畫麵中存在的兩人都已經逝世,所以無法使用聊天框提示,為了正確率而推遲到可以使用提示的場景,也是合理的。”安室透垂眸思考了下,換了比較委婉的說法:“這也就意味著,織田先生在最後的時刻,這句話還在另一個人麵前說過……”

西園美魚原本的小興奮也因為這一段放映完全冷卻下來,她頗為呆滯地盯著熒幕,嘴裡喃喃道:“為什麼我要被這樣的刀子再捅一次?”

她按住自己急速跳動的心臟,緊緊抿著唇垂下了頭。

最後來到織田作之助麵前的人,不用思考也可以得出答案。

而在這一刻,熒幕中的織田作之助也想起了同一個人——

【“其實我還有一個遺憾。”織田作之助說:“我還沒跟朋友告彆。他是在這個世界上,一直以‘不過是朋友’的身份在我身旁的人。他厭倦著這個世界,一直等待著死亡。”

“他也與我一樣,在尋求著死亡嗎?”紀德問道。

“不,我覺得不一樣。”織田作之助反駁,“最初我覺得你們很像,因為看不到自身生命的價值,而渴求死亡。”

“然而並非如此。”

“那家夥隻是一個頭腦過於精明的孩子。”

“獨自一人被留在了比我們所能看到的世界更加長遠的虛無中。”

因為太過聰明了,所以才一直如此的孤獨。

而因為能理解太宰的孤獨,卻絕不涉足其中。

他和安吾才能成為太宰的朋友。

然而現在,在最後的這一刻。

織田作之助卻有些後悔了。

對於不曾涉足那份孤獨的這件事。

“砰——”

子彈幾乎同時從兩人的槍口中發射出來。

特異點在這裡消失了。】

哪怕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織田作之助平靜的語氣下蘊含的遺憾也緊緊地揪住了眾人的心。

可不管是同理心再強的人、還是平時比較熱鬨的吐槽役和腐女們,在這一刻都沒有出聲。

因為他們比誰都明白,還有一個人——那個在織田作之助即將死去之際仍然被掛念著的人——隻有他是唯一有資格在這一幕中發言的。

阪口安吾看著太宰治的背影,也狠狠地閉了閉眼,手緊緊握成拳,深呼吸了一口氣再重新睜開眼。

他看上去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可隻有緊咬的牙關和有些顫抖的手臂展現著他內心真正的感情。

而真正備受關注的那一個人,現在的神情也並不如大家所想象中的那麼悲傷。

中島敦呆呆地盯著太宰,怎麼也無法理解太宰現在的感受。

他的表情似乎並不是悲傷、也不是懷念。

而是一種釋然。

哪怕經常目睹太宰的自殺行為,但中島敦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覺得太宰先生離自己那麼遠。

遠到似乎隻要那麼一晃神,他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中島敦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了太宰的衣擺,真切地握在手裡的觸感,反而讓他自己呆愣住了。

太宰感受到他的動作,也轉過頭來看了他兩秒,隨後臉上帶上了一貫的笑容,說:“怎麼了,敦君?”

中島敦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出什麼樣的話。

從中島敦的神情中,太宰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麼。

太宰環視了一圈,把所有人或直白或隱晦的表情儘收眼底,臉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兩分。

其實中島敦的感覺是對的,太宰現在確實有一點釋然,比起18歲時真正經曆這件事時的迷茫,他現在似乎真的從織田作引領他走上的這條路上得到了一些救贖。

而現在,織田作未曾告訴過他的話語,又再次填上了他內心的一部分空洞。

他原本一直認為‘所有渴求的東西,終有一日都會失去’,而他的人生便一直在‘失去’中循環往複。

在能看透的人心中,他失去了對未知的好奇。

在能推測出的故事中,他失去了對未來的期待。

正因為他得到了這樣的天賦,所以才會失去這一切。

正如他得到過安吾和織田作的友誼,所以才會因為安吾的背叛而失去它。

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呢?

是不是就不會失去?

可是織田作的話否定了這件事。

哪怕在最後的死亡來臨之際,織田作都依然想起了他。

太宰沒有失去。

他已經獲得了不會被‘死亡’所帶走的友情,哪怕生命就此逝去,但也有些東西永恒地留了下來。

“織田作……”

熒幕中傳出的聲音與太宰小聲的話語重合了起來——

【“織田作!!”

太宰奔向織田作之助身邊,子彈已經穿透了織田作的胸口,大片的鮮血流淌在地上。

“太笨了……織田作……你真的是大笨蛋!”

“啊……”織田作輕輕地回應了太宰。

“陪著這種家夥去死,真的太愚蠢了……”

“太宰……”織田作微微笑了,表情中帶著某種滿足的感情,“我有話想跟你說。”

“不行!彆這樣!”太宰大聲地掙紮著反駁,“你說不定還能得救——不!是一定能得救的!所以不要這樣——”

“聽著。”織田作伸手按著太宰的頭,成功打斷了他無意義的‘掙紮’。

“你之前不是說過嗎?隻要置身於充滿暴力與死亡的世界,或許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啊,我是這麼說過。可那種事現在——”

“不會找到的。”織田作聲音很輕卻也十分篤定地說:“你自己應該也清楚。”

“無論是成為殺人的一方,還是去救人的一方,都不會有超出你預測之外的事情。”

“能夠填補你的孤獨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

“你隻能永遠在黑暗中彷徨。”

——讓我從這個腐朽世界的夢中醒來吧。

太宰第一次意識到了,織田作之助對他的了解是那麼的深。

一直理解到了接近內心中樞的地方。

太宰幾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從心底想要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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