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到下班點, 沐汐清和段尋霜沒有立刻離開，等了會，約莫過了五分鐘, 工作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兩人才慢悠悠地，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
蕭冉剛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問：“段總開車來的嗎？”
段尋霜點頭：“開車來的。”
蕭冉端著濕淋淋的手給沈羽靈發消息，告訴對方, 她現在帶沐汐清妻妻倆過去。
“那就麻煩段總帶我們過去了。”蕭冉甩了甩手上的水漬, 得到段尋霜同意後,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 道，“我去拿件衣服，你們可以先下去。”
左右花不了多長的時間, 沐汐清和段尋霜在辦公室門口等她出來。
衣服搭在臂彎，從辦公室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兩人，蕭冉並不驚訝，她在前麵帶路, 將一部分單獨的空間留給身後的兩人。
“自羽靈姐回國後, 我好像就去過一次她家。”坐上車，沐汐清把外套隨手放在座椅上道。
“是去羽靈那吃烤肉的那次吧。”蕭冉頭也不回地接道。
沐汐清勾唇，她記得蕭冉說過, 她和沈羽靈也是在那天晚上確立的關係。
在蕭冉的帶路下，一行人很快來到沈羽靈居住的高層外。蕭冉輕車熟路地按動門把手，感應式門把手應聲而響, 發出一道機械的金屬音。
蕭冉推開門, 側身讓沐汐清和段尋霜先進入。
剛一踏入玄關, 就聞到陣陣飯香，沐汐清眨了眨眼，回眸看向正在彎腰換鞋的蕭冉：“羽靈姐親自下廚？”
蕭冉從鞋架上取出提前為兩人準備的鞋，誇張地：“總不能是我下廚吧？那還能吃嗎？”
沐汐清對好友的廚藝深有體會，邊換鞋邊笑：“那倒也是。”她低聲對身邊已經換好鞋的女人道，“你今天運氣好好啊，可以吃到羽靈姐親手做的飯菜。”
段尋霜：“我很榮幸。”
沈羽靈將飲料放到餐桌上，聽見開門聲和說話聲，她探出半個身子，確定三人後，彎下唇和她們打招呼。
“今晚是一點酒都不打算喝的嗎？”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沐汐清望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又看了看各個位置前擺放的果汁，坐到了沈羽靈的對麵。
段尋霜用紙巾擦拭著手中的水漬，在沐汐清旁邊位置坐下。
“彆忘了今晚的正事。”蕭冉洗完手出來，正巧聽見沐汐清的話，她走到沈羽靈身後，低聲說了什麼後，抬起頭繼續道，“酒後誤事。”
沐汐清知曉好友體諒她酒量不佳，但不想因為自己而讓這場晚餐味道減淡，況且段尋霜在這，喝點也沒關係吧。她偏頭期待的看向段尋霜。
女人從她眼中捕捉到那抹細碎的期待，縱容：“一點點？”
“少喝點沒關係。”沐汐清轉頭對好友道。
蕭冉和沈羽靈對視一眼，兩人站起身：“稍等。”
不多時，沈羽靈取出一支上好的紅酒回來，蕭冉拿著開瓶器和四隻高腳杯慢一步出來。
“紅酒應該不會醉得太厲害吧。”蕭冉打趣她。
沐汐清淡笑，接過沈羽靈遞來的高腳杯：“謝謝羽靈姐。”
筷子捏起，談話聲響起，沐汐清和段尋霜今日領了證，話題的指向性圍著兩人展開。輕鬆愉悅的氛圍太好了，又有酒水舒緩神經，沒了過多的拘束，問起問題來更是得心應手。
“話說汐清，你和段總什麼時候關係這麼近的？”蕭冉長久的問題沒有得到答複，一直擠壓在心底，今日尋到機會了，自然要得到答案。
沈羽靈也好奇地看向兩人，眼底有同樣的好奇。
她自回國起，聽到就是沐家因為壓力，迫不得已送沐汐清和段家的人聯姻，可如今看著兩人這般的親昵，哪裡有半分當初傳出的強迫模樣。
但在此之前，卻也不曾聽說過沐汐清和段尋霜有所交情，就連那次在蕭冉生日會上見麵，沐汐清和蕭冉對話中，都隱隱透露出幾分無可奈何。
沐汐清難以回答，如果真的要說是什麼時候，大概是在段尋霜去做手術前的那幾日，那段時間是她真正的願意嘗試和段尋霜交往。
“大概是在七月底吧。”沐汐清模糊地說了個時間。
蕭冉驚訝：“那個時候啊，我還以為要更早呢。”
段尋霜笑了笑，抿了口紅酒。
沐汐清餘光注意到她的動作，跟著執起紅酒杯。
觀察著女生麵容染上的一層淺淺的紅潤，段尋霜垂下眸子，夾了點菜放入沐汐清碗中，細長的手指從紙巾盒中抽出兩張捏在手中。
“那你們打算要孩子嗎？”蕭冉語出驚人。
沐汐清夾菜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我和尋霜沒有這方麵的打算，你們準備要孩子？”
不然蕭冉不會這麼問。
“不啊，我和羽靈之前也討論了這件事。我們現在還年輕，未來也不需要孩子給我們養老，等到時養點貓貓陪我們就夠了。”蕭冉將碗往旁邊推了點。
“是這樣的。”沐汐清讚同。
蕭冉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養孩子的時間成本太高，沐汐清不確定是否有資格做個合格的母親，又是否能夠教導好孩子，讓她健康無憂地長大。
既然沒有把握，又何必為難現在的自己，為難未來的自己。
蕭冉將話題轉向少言的段尋霜身上：“段總也是這麼想的嗎？”
沐汐清看她。
段尋霜平靜地：“嗯，我不是很想和彆人共享時間。”
蕭冉沒聽懂這句話：“啊？什麼共享時間？”
沐汐清和沈羽靈卻是已經聽明白了。
段尋霜這是不願意讓沐汐清的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給可能出現的孩子。
沐汐清心甜，為段尋霜的理解。
沈羽靈略顯驚訝，段總的占有欲這麼強的嗎？
無人回答蕭冉的問題，沈羽靈手肘輕輕碰了下她搭在餐桌上的手：“這道糖醋排骨不是你愛吃的嗎？怎麼不動？”
“哦哦。”蕭冉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懂事地誇讚沈起羽靈的廚藝，“好吃。”
一頓飯在交談聲中慢慢落下帷幕，蕭冉和沈羽靈收拾餐桌。沐汐清和段尋霜要幫忙，被蕭冉推著進入客廳：“拜托，你們今天好歹算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沐汐清隻能順著她。
“對了，找到人了嗎？”蕭冉轉身離開前不忘道，“沒有的話，到時就去大廳召集吧。我先去擦桌子了。”
經她這麼一提，沐汐清想起給空白發送的消息，拿起手機看了眼微信，在她到沈羽靈家不久後，空白回複了她。
【有的，怎麼了？】空白。
“蕭冉。”段尋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走了兩步的人轉過頭：“怎麼了？段總。”
沐汐清準備回複的手停住。
“請問有充電器嗎？手機快沒電了。”段尋霜道。
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有給手機充電，若是不做什麼的話，電量足夠她到家再充，但她記得沐汐清之前說過，要在沈羽靈家玩遊戲。
不確實是手遊還是端遊，但總歸是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有的，我去給你拿。”蕭冉掉頭往臥室而去，十幾秒後，拿著一根充電器遞給段尋霜，“你手機應該可以用，客廳沙發邊上就有充電口。”
“好的，謝謝。”段尋霜禮貌道謝。
蕭冉擺擺手，去幫沈羽靈了。
客廳內，段尋霜坐在沐汐清身邊，找到插座，給手機充上電。
礙於環境不對，沐汐清沒有直接靠在段尋霜身上，她撥弄著手機，又覺得索然無味，和段尋霜聊天：“後天就是小長假了，你工作上有安排嗎？”
段尋霜沉思，賣了個關子：“有的。”
沐汐清問：“什麼安排。”
段尋霜笑：“陪小沐老板。”
沐汐清喜悅躍然而上，說出的話卻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陪。”
段尋霜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不拆穿：“是，小沐老板不需要我陪，但是小段同學想要陪小沐同學，可以嗎？”
“可以。”沐汐清克製著想要擁抱身邊人的念頭，快速掃了眼廚房的方向，裡麵傳來隱約的流水聲。
原本應該落在段尋霜腰身的手落在了女人的手臂上，沐汐清貼過去，湊近女人的耳朵。
女人被她這幅假動作騙到，閉上眼，等待輕柔的吻落下。
然而，沐汐清隻是用額頭蹭了下女人的耳朵，隨後若無其事地離開，恍若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段尋霜茫然地睜開眼，疑惑地凝望著身邊麵頰泛紅的人，那杯酒讓沐汐清的眼睛中的水光都多了些許，鹿眼閃動著脆弱無辜地光亮。
讓段尋霜心軟軟的。
“小段同學 ，這不是在家。”沐汐清板著臉，一副規勸的態度，“不能逾越。”
被自己的話逗笑，她重新湊回到女人的耳邊，借助長發的遮掩，唇碰了碰女人的耳尖，含糊不清的語調裹挾著柔緩的氣流，將話語帶入：“等回家了，再給你……”
說完後，肉眼可見的，那雙鹿眼中的水光更多了，她推開女人的手臂，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害羞地笑了起來。
自己在說什麼啊。
段尋霜定定地望著她，眼中漾起一圈圈。漣漪，她捂住沐汐清的耳朵，低喃的氣音：“給我什麼？”
今晚的酒沒有讓她醉，是段尋霜的話讓她昏昏沉沉的，難耐地扭過頭：“不告訴你。”
段尋霜笑了，女人眉眼間的溫柔近乎要溢出來了，她握住沐汐清的手，掌心的涼意讓她舒展開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冷嗎？”
“還好。”沐汐清感覺不大。
段尋霜看了眼她身上單薄的衣衫：“外套在車裡？我去給你拿。”
“我和你一起。”沐汐清道。
段尋霜按著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夜涼，等我回來，很快的。”
沐汐清看到她眼裡的堅持，隻能點頭：“注意安全。”
“好。”段尋霜。
廚房內的水聲停下，蕭冉的身影出現在客廳中，她好奇地望著離開的段尋霜，坐在沐汐清斜對麵的單人沙發上：“段總乾嘛去了？”
“拿衣服，很快就來”沐汐清言簡意賅。
“哦。”蕭冉沒多想，摸出手機，“那我們先上號。”
“好啊。”沐汐清點開遊戲軟件，伴隨著音效的響起，跳轉到遊戲界麵。
沈羽靈不知道在做什麼，她的聲音從臥室的方向傳出：“小冉，你幫我登錄一下。”
“好嘞。”蕭冉拿過沈羽靈的手機，登錄遊戲。
沐汐清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到了段尋霜的手機上，她突然想起段尋霜手機中錄有她的指紋和麵容。
省得段尋霜上來還要登錄，沐汐清拿過女人正在充電的手機，看了眼電量，夠玩幾盤了，她拔下充電器，指紋解鎖。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解鎖段尋霜的手機，指紋解鎖成功的瞬間，桌麵壁紙映入眼簾。
是今天下午才拿到的結婚證。
段尋霜竟然將它設成了桌麵壁紙。
暖流順著血液流淌，沐汐清感覺全身都在發燙，甜意充斥全身。
臉上出現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笑意。
指尖滑動屏幕，找到遊戲軟件的圖標，沐汐清點了下，隨著開屏動畫的顯現，“開始遊戲”四個字出現在屏幕下方。
沐汐清點進去。
看向自己的手機，已經進入到遊戲中，蕭冉拉了她，她點擊同意，視線往旁邊的好友欄中掃過去，無意中發現空白的頭像突然亮了起來。
空白也在玩遊戲嗎？那怎麼沒有回她消息。
沐汐清滑動手機，點開和空白的聊天框，進入後發現，自己打下的那行文字安安靜靜地待在對話框中，沒有發送出去。
被自己蠢到了，沐汐清點擊發送。
“叮咚”。放在腿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段尋霜手機上跳出一條微信消息，由於設置原因，並不能看見發消息的人和消息的內容。
沐汐清沒有窺探段尋霜隱私的想法，沒有動。
等了會，空白沒有回複她。
沐汐清返回遊戲界麵，根據好友麵板上的顯示，空白還沒有開始遊戲，也沒有處在組隊中，抱著試一試的心理，沐汐清點了空白頭像旁邊的“邀請”。
“段總上線了嗎？”蕭冉問。
遊戲房間內，蕭冉，沈羽靈，沐汐清已經上線了。
“來了。”沐汐清道，她找尋著段尋霜的遊戲id，可是並未在右側的好友欄中找到，不由得出聲確定，“她微信區，能一起玩？”
“能啊。”蕭冉肯定，“羽靈就是微信區的，不都進來了。”
來回找了好多次，都沒有找到段尋霜亮起的頭像，她拿起段尋霜的手機，打算直接用輸入房間的號碼的方式進來。
在規定的時間內，可以使用房間號進入遊戲，這點沐汐清是知道的。
然而，當她拿起段尋霜手機時，卻發現屏幕正中央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小窗口，上麵顯示有人邀請段尋霜組隊。
沐汐清看了眼邀請人的遊戲昵稱，沒多想，抬手下意識點擊拒絕，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散漫的人猛然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上邀請人的頭像和昵稱。
這是她的頭像和昵稱。
她剛剛有邀請段尋霜嗎？
沐汐清遲疑地看向自己的手機，翻動，依舊沒有找到段尋霜的頭像。
抱著懷疑的心態，沐汐清點在拒絕鍵上的手移動，點在了同意上。界麵從遊戲大廳切換到遊戲房間中。
“段總的頭像和昵稱都這麼特彆嗎？”不等她細看，蕭冉的疑問聲響起。
沐汐清的目光定格在第四個正方形位置上，一片白茫茫的頭像上，連帶著下方空白的昵稱。
視線再度移動到旁邊的好友欄中，空白已經在組隊中了。
手指無意識地縮進，死死固定住手機，沐汐清舌尖抵在上齒，說不明的情緒萌生出，某個不可說的猜想出現在腦海中。
心口鈍鈍的喘不上氣。
拇指用力在食指的第二根指節上揉搓，擦的發熱，發疼，她將自己的手機和段尋霜的手機上下平放在腿上，視線鎖定著不同的界麵。
拿起段尋霜的手機，點擊返回的標識，回到大廳界麵，看向左上角的個人信息。
的確和空白的遊戲信息一模一樣。
“段總的號怎麼退出了？”蕭冉的聲音再度響起。
沐汐清咬住下唇，拿起自己的手指，點擊空白旁邊的“邀請”按鍵。
她要再試一次。
幾乎是同一時間，段尋霜手機再度跳出同意和拒絕的界麵。
避無可避的，兩者有所關聯。
“轟”的一聲，沐汐清聽見大腦發出的鳴笛聲，小而尖銳地刺痛著腦膜，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腦海中頃刻間白茫茫一片，隻剩下無法聚焦的瞳孔中，兩部手機展示著相同的界麵。
“沐汐清？”長久沒有得到回答，蕭冉不免放大了聲音。
沐汐清克製著幾欲而起的衝動和質問，用最平常的語調：“來了。”
指尖點了好幾下，才按到同意鍵。
“你那邊沒人，是吧？”蕭冉道，“那等羽靈和段總過來，我們直接召集。”
發給空白的消息。
沐汐清想到什麼，切換軟件，點開表情，隨意地點了一個表情包發過去。
“叮咚”。
段尋霜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她無意侵犯段尋霜的隱私，但又迫切的想要求知。隻能換一種方式證明。
點開加號，找到視頻通話，點擊，而後點擊語音通話。
一秒後，段尋霜的手機震動起來，上方彈出的提示顯示：微信語音通話。
僅剩不多的僥幸被打破，無論是遊戲內的頭像和昵稱，還是此時此刻的微信彈出提示，都在告訴她一件，讓她不得不承認的事情。
段尋霜就是空白，空白就是段尋霜。
手腳發冷，過往無數次被她有意無意忽略的細節，在此刻，如同一顆子彈，正中眉心。
空白有一段時間格外喜歡語音轉文字，而那段時間正是段尋霜眼盲，看不見的時候。而自從段尋霜眼睛複明後，空白也很少在用語音轉文字。
之前她和段尋霜玩遊戲，女人用的輔助英雄和空白慣常使用的一模一樣，就連打法和走位都相差無幾。
她在段尋霜麵前給空白發消息時，段尋霜同時響起的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她隻當是女人工作上的人給她發的，從來沒有細想過，就連從辦公室出來前，她給空白發的消息。
那時段尋霜的手機就放在她眼麵前，微信彈出的提示就出現在她眼麵前，她都隻當是巧合，沒有在意。
怪不得，怪不得空白的感情進度和她近乎一樣，怪不得每次她和空白說過的話，轉頭段尋霜都能為她實現。
原來所有她以為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原來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一明一暗的洞察她的小心思，
分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在支配她，沐汐清麻木地抬起頭。段尋霜還沒有回來。
“段總還沒回來嗎？”沈羽靈從臥室中走出，接過蕭冉遞來的手機坐到一側。
“汐清說段總是去拿衣服了，往返耗點時間吧。”蕭冉看了眼時間，估計，“大概兩三分鐘就能回來了。”
“你們要吃什麼水果嗎？我去切點過來。”沈羽靈問。
“我想吃芒果。”蕭冉舉手。
“好，汐清呢？”沈羽靈問。
“我不用，謝謝羽靈姐。”沐汐清聲線發顫。
一直埋頭在手機中的人和往冰箱走去的人終於發現了沐汐清的不對勁。
蕭冉和沈羽靈對視一眼，前者移到沐汐清身邊：“汐清，你……發生什麼事了？”
沐汐清搖頭：“沒有，隻是有點冷。”
蕭冉不放心：“那我去給你拿件我的衣服。”
“不用的。”沐汐清拒絕，“尋霜等會就回來了，”她拿起兩部手機，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她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
不給蕭冉拒絕的機會，沐汐清快步往玄關處走去，手掌按在門把手上，用力將門拉開，然後關閉。
一時間，整個房間內隻剩下蕭冉和沈羽靈兩人。任憑平日裡的蕭冉再怎麼大意，也看出了沐汐清的不同尋常之處。
“不是，這是怎麼了？”蕭冉跟隨著站起身，踮起腳往外看，但門被關閉，什麼也看不見，“吃飯的時候不還好好的。不對啊，我讓她上號前也是好好的。”
“我沒說錯話吧。”蕭冉不確定地問沈羽靈。
沈羽靈也有擔憂，她寬慰蕭冉：“應該是和段總有關。”
“我去看看。”蕭冉道。
“小冉，”沒走兩步，被沈羽靈叫住：“汐清有分寸，段總也有分寸，她們若是出現問題了，能處理的好。你去了，會打破這種平衡的分寸。”
“在這等著就行，等會她們要是回來了，你也不要問，知道嗎？”沈羽靈。
蕭冉聽話地點頭：“知道了。”
沐汐清乘坐電梯直達一樓。
不遠處，一道身影正朝著她的方向，不緊不慢地移動著。
憑借直覺，沐汐清一眼認出來人是誰。
堵在心底的酸澀溢滿，她站在電梯前，兩部手機散發的冷光在明亮的白熾燈下，幾近於無。
段尋霜的身影在燈光下顯現，似是無奈沐汐清的出來，女人眉眼中蓄著熟悉的溫柔和暖色，將臂彎的外套遞給等了不知多久的人：“不是說了外麵冷嗎？怎麼下來了。”
沐汐清看著她的眼睛，喉嚨哽塞到難受，她顫抖著手抬起段尋霜的手機。
僅一眼，段尋霜就認出了上麵顯示的遊戲界麵。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上次用空白的身份和沐汐清玩了一把，還沒來得及切號。眼下這個樣子，看來是被發現了。
總該被發現的，早晚罷了。
段尋霜眸色微暗，歎息一聲，將衣服披到沐汐清身上，把渾身顫抖的人擁入懷中，一如既往的平和：“身上都是涼的，不冷嗎？”
沐汐清心狠狠地顫了起來：“你和空白，”她要聽段尋霜親口承認，“是什麼關係？”
第72章
電梯麵板上的紅色數字不斷跳動。懷中人抖動的越發厲害, 露出的肌膚是觸手可及的涼意。段尋霜眸子中的暗色愈發沉重。
“汐清，”段尋霜的音色低而緩，她緊了緊手臂, 試圖將自身的溫度傳遞給懷中人, 降低的語速清晰地鑽入沐汐清的耳中，她說，“空白是我在另一片空間中，關心你, 愛你的存在。”
“抱歉, ”段尋霜嗓子疼痛, 她舔了下唇, 分明試想過無數次被發現的場景，在腦海中排練過無數次為自己辯解的話語，可在這一刻, 像是被抽空了般，有了啞意，“空白是我的小號。”
是在她無數個日夜，嘗試接觸沐汐清的方式中最有效的一個, 也是最長久的一個, 長久到，在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沐汐清身邊前，她想過, 用空白這個身份，默默陪伴著沐汐清也好。
以旁觀者的姿態，為沐汐清答疑解惑, 為她疏解疲憊, 和她同頻共振, 陪她遊戲玩鬨。
這樣，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參與了沐汐清的生活。在沐汐清的人生軌道上，留下她的影子。
她可以以空白的身份，和沐汐清暢談人生，共同期許未來，窺探對方隱藏的脆弱和溫軟，填補她日益增添的思念。
而如今，空白的身份被揭露，坦然的橫立在兩人中間時，維持在表麵的平靜被打破，如同玻璃上破碎的龜裂，湧向四麵八方，隨時有劃傷兩人的風險。
明亮的燈光下，一切都無所遁形，段尋霜微垂著頭，等待沐汐清隨時的問題，以及……無法接受，推離她的可能。
後一種可能，光是想到，心臟就疼痛的厲害，無法喘息。
在電梯的數字即將重回“1”時，沐汐清雙手抵在段尋霜的胸口，輕輕推了過去，她後退半步，凝視著女人那張讓她感歎過無數次的麵容，讓她心動不已，用視線描摹過的五官。
段尋霜垂落雙手，眼底有傷心。
沐汐清被女人流露的脆弱刺痛，在電梯門打開前，她越過段尋霜，擦身而過之際，她道：“到車上說。”
“好。”段尋霜僵硬地轉身，想要上前幾步，像來時那般牽住沐汐清的手，可抬起的手終是在前麵人不停留的步伐中垂下。
伴隨著“嘀”的聲響，電梯門打開，應景般，兩名女生手牽著手，腳步輕快，有說有笑地從兩人身邊路過。
“現在出去，晚點的綜藝真的還能趕上嗎？”
“放心，絕對能，我有騙過你嗎？”
兩名女生的談話聲漸行漸遠，最後隻剩下一點模糊的存在。
沐汐清腳步頓了一瞬，段尋霜有騙過她嗎？好像也沒有。她眯起眼睛，混沌麻木的大腦運轉起來，無數個問題接踵而至。
她和空白在遊戲中的相遇開始，齒輪便開始了轉動，段尋霜的手機還在她手中，她低頭看了眼尚未息屏的屏幕。
在一段行進後，於夜深人靜中，黑色的邁巴赫與夜色融為一體，沐汐清在車門前停下腳步。
身後，段尋霜打開了車門。
沐汐清彎身坐進，段尋霜緊隨其後。
“汐清。”這樣的沐汐清讓段尋霜心中的恐慌越來越重，指骨繃緊，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淺不一的月牙形。
疼痛感遠不如心理上的窒息感來的痛徹。
“段尋霜。”沐汐清喊她名字。
段尋霜眼睫顫動：“我在。”
沐汐清閉上眼，她有些疲憊地閉上眼：“你讓我理一下。”
“好。”段尋霜苦澀。
車廂安靜了下來，沐汐清從頭開始捋她和空白的初遇，是在五排缺人時遇見的。
她原先以為是從大廳中召集的，可現在知道了段尋霜就是空白，那麼就不可能是從大廳中召集的了。前些年，這款遊戲正火爆，在線人多很多，大廳中的召集信息也很多，段尋霜不可能那麼巧合的就進入了她們的房間。
所以，當時是有人拉她。
記憶過於久遠，她記得不太清楚當初的五排有哪些人了。
至於她和段尋霜加上微信，是因為她好幾次遇見空白，也就是段尋霜在線，邀請或被對方邀請，加之她被人嘲諷技術不行時，段尋霜替她反懟了回去，因為這個小插曲，兩人才正式加上聯係方式。
在後續的聊天，她發現兩人許多的喜好差不多，空白給她的感覺又太過穩重，太過有知心姐姐的感覺，讓她在虛擬世界中，懷著不可能相見的想法，開始在空白有意無意的關心中，吐露出日常的難題和對事物的見解。
而空白，總能很好的接住，為她分析解答。
頭緒好像越理，疑點也越多，可再怎麼理，在她進入段家前，主動向空白尋求感情上的意見前，對方從來不曾過問過這些，也沒有引導過這方麵。
沐汐清矛盾。
“我們的相遇不是意外，是你安排的。”沐汐清用了陳述句。
“是，我事先加了你朋友，在你們五排缺人時，順勢補位。”段尋霜道，頓了頓，她繼續道，“你那位朋友並不知情，我是以新生的身份在新生群中加的她。”
沐汐清欲言又止，按照時間推算，那時她也是新生，混跡在新生群中，時不時冒個泡，也多是和以前同校的人聊天。
段尋霜或許那時也在群中。
“我每次上線遊戲，你都在線，是怎麼回事？”沐汐清問。
她遊戲時間不固定，段尋霜怎麼每次恰好都在？
“我招了六個人，24小時掛著號，一天六班倒，隻要看見你上線，就聯係我。”段尋霜道。
“後來加到你微信，你玩遊戲前，都會主動問我，我就不再掛著號了。”段尋霜。
沐汐清倒吸氣，她有段時間常常淩晨上線，段尋霜竟然也……
“汐清，我從來沒有想過欺騙你，”段尋霜壓製著心中的痛意，解釋，“我隻是想要和你保持一點聯係，一點就好。”
可糖果的滋味太過誘人，嘗過了微末的甜意後，她有了幾分不滿足，那種不滿足起先還能克製住，還能埋藏住。
但當那日的那盤遊戲過後，沐汐清主動加了她的聯係方式，隱藏的觸角露出一點點頭，渴望而貪婪的妄圖汲取更多。
當沐汐清開始和她分享日常生活時，完整的糖果擺放在她麵前，她用儘全力才克製住作祟的念頭湧動。
直到同性法案通過，她想，她終於可以拿起那顆糖果品嘗了，意外也隨時而來，她看不見了。
然而現在，糖果隨時會重新裹上包裝，不準她觸及。
流轉的目光再一次對上女人的眼睛，沐汐清被裡麵的色彩攪動，哽著的喉嚨還是短暫的，無法流暢的說話。
“對不起。”段尋霜辯無可辯。
她的確用空白的身份，自私的在後期獲取了許多便利。
沐汐清將那股難受咽下，她長舒一口氣，用心問自己，除了在一開始知道段尋霜和空白的關係時，她難以置信的震驚外，好像並沒有不喜乃至厭惡的情緒。
潛意識裡，她甚至慶幸段尋霜就是空白，慶幸她和段尋霜有過更早，更深的聯係。
追根溯源，或許是因為段尋霜在她之前，從未主動用空白的身份打探她的感情信息，又或許是因為，這麼多年無聲的陪伴，足以讓她忽略空白身份的虛假。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沐汐清拾起段尋霜的手機，退出遊戲，看向女人屏保上的圖片，最後一絲氣惱消散，“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需要說這些。”
她將手機遞還給段尋霜，對女人的心疼覆蓋過其它情緒。
她質疑不了段尋霜對她的愛意，對她的包容體貼，以及隱忍。
她忽略不了，女人用空白的身份，從十八歲，陪她到二十三歲的心路曆程。
但同樣的，她也忘不了，這幾個月和空白在感情問題上的交流。
段尋霜瞳仁顫動，手掌相接時，沐汐清並不排斥。
“如果我今天沒有發現，你是不是準備，永遠不告訴我，你就是空白？還打算用空白的身份繼續和我聊天遊戲嗎？”沐汐清保持理智，追問女人。
段尋霜點頭又搖頭，她說：“很久前，我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你徹底不需要空白了，我就把賬號注銷，從你的生活中退出，再不打擾。”
沐汐清無措地看向她。
很久之前，徹底不需要，注銷，不打擾。段尋霜這是設想過她可能和彆人在一起的情況嗎？
“但當你選擇接納我之後，我的想法有了轉變。空白也是我們感情中的一部分，它見證過我們不曾相見的以往，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向你一點點坦白，關於空白的所有。”段尋霜眼神複雜地望著她，眼底隱約有淚光浮現。
女人微微揚起頭，扯出牽強的笑意：“但現在這種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快很多。”
她和沐汐清的關係剛確定下來，她想等一等，再多給沐汐清打點預防針，讓她有所猜測，有所接受時，再坦白一切。
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我知道這或許會讓你覺得難以接受，會覺得我和你預想中的不一樣，會顛覆你對我的認知，但汐清，我對你的愛意，從來不曾參雜任何不純粹的東西。”段尋霜話語中的澀意更重。
“對……”她又想要道歉，但沐汐清上句話還回蕩在耳邊。
她們之間的關係不需要說這些。
女人欲言又止。
“段尋霜。”沐汐清又喊了她的名字。
段尋霜看向她。
沐汐清鹿眼中的星點聚集，因哽咽而憋紅的眼尾色調愈發豔麗，耳邊是輕喘的呼吸聲和胸膛中，重重的心跳聲。
她說：“我不怪你。”
段尋霜呼吸停滯，等待沐汐清後麵的話。
“有關空白的前半段，我不怪你。我也沒有資格怪你。”沐汐清深深地看向她，故作輕鬆地勾起唇，等心底的難受隨著這句話灰飛煙滅後，她道，“但後半段。”
手機被她扔在坐墊上，她道：“從我進入段家開始，到現在被我發現的這段，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段尋霜還沒反應過來時，沐汐清半站起身，翻身坐到了她的腿上。
女人怔愣地感受到懷中溫熱的軟和呼吸的滾燙。
她聽到沐汐清說：“段尋霜，我很感謝你過往日子的陪伴，為我提供的情緒價值，我沒有辦法抹除，沒有辦法當做不存在，這對我來說，是無法割舍的記憶。”
“所以，在知道你是空白後，我真的不想相信，也很難將你們二者結合起來，更舍不得將你們結合起來。”沐汐清帶了些壓抑的哭腔。
“一旦結合起來，我就會想到你這五年是以何種心情和我聊天，是有多小心翼翼地避開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想說又不敢說的話。”
“段尋霜，我真的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去想。”她扶在段尋霜的肩膀上，鼻子發酸，她哽咽著，“我心好疼，好難受。”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這個時候，不借機裝可憐讓我心軟。”沐汐清輕輕地捶她，蓋不住哭腔，“你前麵不是很會裝無辜嗎？”
“你乾嘛要跟我道歉啊。”沐汐清埋入女人的脖頸中，任由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你根本就沒有錯。”
“我心好疼，好疼……”
肌膚上的水痕太過明顯，段尋霜的心被人拋到高處，惴惴不安，又因沐汐清的這些話平穩墜落，可現在，又因為懷中人的淚水而泛起薄痛。
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順著身前人的後背，讓沐汐清平複心情，抽出兩張紙，單手護著沐汐清的頭，讓其緩而慢地從自己的脖頸中出來。
指尖包裹著紙巾，慢慢地，認真地點在懷中人的眼眶周圍，泛著紅腫的鹿眼更顯可憐。
段尋霜眸中也有水霧彌漫：“汐清。”
沐汐清抽泣著。
段尋霜吻了吻她的眼眶，微涼的淚水染上紅唇，她雙手捧著沐汐清的臉頰，拭去麵前人源源不斷滾落的淚水，說不清是高興沐汐清不怪她，還是難過自己又讓她哭泣傷心了。
“不哭。”段尋霜一遍遍地用唇觸碰沐汐清的眼睛，額頭，一聲聲輕哄著，“乖，不哭。”
沐汐清哭得更難受了，哽咽著重新埋入段尋霜的胸前，過了兩秒，她身子挺直了些，將頭埋入女人白皙細膩的脖頸中，不忘拿過女人手中的紙墊在下麵。
隨後任由淚水流淌。
還知道不弄濕她衣服，段尋霜哭笑不得，耐心哄著。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失控的情緒終於得到控製，沐汐清抽泣的頻率越來越少，泄出的音調越來越低，她咬住下唇，將最後的哭意憋了回去，在女人懷中，穩定了情緒後，才慢慢抽離探出頭。
車廂內沒有開燈，隻能憑借外麵傳入的光亮看清一二。女人脖頸上布滿了晶亮的液體，全是她蹭上去的淚水。
墊上去的紙起了作用，沐汐清哭泣的餘韻還沒散儘，時不時抖動下身體，為女人擦拭水痕。
手背被人按住，沐汐清抬起頭，本就紅腫的眼睛更加腫了，鴉羽般的睫毛被凝聚的液體濕濕地粘黏。
段尋霜抽過新的紙巾，暖聲問：“還難過嗎？”
沐汐清點頭。
段尋霜彎唇：“不哭了，好不好？”
像是在和幼兒園的小朋友商量般。
沐汐清極小地“嗯”了聲。
段尋霜擁住她，事情的發展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是她不曾想過的結果。她以為沐汐清會質問她，不想，對方更多的是為她心疼。
“還有嗎？”沐汐清鼻音很重地問。
“嗯？”段尋霜反應過來，“沒有了，隻有空白這一個秘密了。”
“最好是這樣，不然……”沐汐清瞪了她一眼，但威懾力等同於無，更像是在使小性子。
段尋霜接話：“不然我就任由小沐同學懲罰。”
“你的確要被懲罰。”沐汐清意味不明地道。
段尋霜隻是著應她：“好，小沐同學想怎麼懲罰都行。”
沐汐清從口袋裡掏出濕紙巾敷在眼睛上，她還要好多賬要和段尋霜算，但眼下不是時候，她和段尋霜出來的時候太長了，蕭冉和沈羽靈應該發現異常了。
無意讓好友為她們擔憂，沐汐清道：“等會回去的時候，她們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你迷路了。”
她道：“反正不是我的原因。”
段尋霜縱容地：“嗯，是我第一次來這，迷路了，多虧了小沐同學找到了我。這樣可以嗎？”
“你正經點。”沐汐清捏了她一下。
段尋霜笑而不語。
“要不發消息和蕭冉她們說一聲，我們先回去？”段尋霜建議。
“不行。”沐汐清對好友太過了解了，“直接回去的話，小冉這一晚都要以為我們怎麼了。”
等到眼眶上的紅腫消退了些，沐汐清取下濕敷，看著段尋霜問：“看得出來嗎？”
“看不出來。”段尋霜道。
沐汐清順了順氣，扭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
下了車，沐汐清主動牽起段尋霜的手，女人眼底的暗色被笑意取代。
“哎，你們回來了，羽靈剛剛切了芒果。”聽見門鈴聲，蕭冉打開門，視線快速在兩人身上掃過，聽從沈羽靈的提醒，沒有多問。
“汐清，段總。”沈羽靈從冰箱裡拿了幾瓶酸奶放在玻璃桌上，“酸奶喝嗎？”
“謝謝羽靈姐。”說話還是帶著點鼻音。
蕭冉忍不住觀察她。沈羽靈適時遞了一瓶酸奶給蕭冉：“你喜歡的口味。”
“哦，好。”蕭冉的目光被拉回，轉移話題道，“那啥，還玩遊戲嗎？”
“玩。”沐汐清。
聲音過大，過於肯定。
段尋霜笑了笑，拉著沐汐清坐上沙發。
蕭冉先邀請了沐汐清，隨後讓她邀請段尋霜，沐汐清目光放在好友欄，空白亮起的頭像上。
還是有種時空混亂的錯覺，她點了下邀請，下一秒，房間內多了一個人。
空白就是段尋霜。這個認知再度有了實感。
“差一個哎。”蕭冉摸著下巴，正要拉人。
沐汐清出聲了：“不差的。”
“你那有人？”蕭冉問。
沐汐清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容：“段總可以一個操控兩部手機。”
段尋霜：“……”
看來還是有點小性子在的。
蕭冉：“啊？”
“沒事。”沐汐清搖搖頭，“召集一個吧。”
蕭冉有點不敢開了，她沉默了會，看了看沐汐清，又看了看段尋霜，最後看了看沈羽靈，牙一咬，點擊召集。
不過眨眼的功夫，房間內新進入一位玩家，蕭冉直接點擊開始。
五個人自覺選擇合適的位置，沐汐清選擇了射手位，而段尋霜一如既往地選擇輔助，跟在沐汐清的後麵。
不知是不是還有氣，沐汐清這把打得格外猛，追著人往敵方的水晶處衝去。
段尋霜儘可能跟上沐汐清的速度，但因為操作原因，有幾次沐汐清跑掉了，她反倒對敵方玩家擊敗，屏幕時常是暗著的。
沐汐清餘光瞥了眼嘴角含笑地看著她操作的段尋霜，有些愧疚了，放緩了進攻速度，讓段尋霜操控的英雄能夠跟得上她。
一連玩了兩把，一勝一敗，等於白打了。
沐汐清揉了揉眉心，看著段尋霜第二把的戰績，她強忍著笑意，戳了戳段尋霜的手臂，點開微信。
【小段同學，怎麼回事啊，1-7的戰績。】沐汐清。
段尋霜很明顯的笑了下，打字：【可能是手感不好。】
還為自己找補。
“算了，要不我們玩把飛行棋吧。”蕭冉頭疼地看著段尋霜和沈羽靈的負戰績道。
“可以。”三人都沒意見。
蕭冉發了小程序鏈接給三人。
四人飛行棋，遊戲簡單，更多的是依靠運氣和一定的策略性。
沐汐清運氣很好，一連三次都是“六”，領先於另外三人。慢慢的，蕭冉和沈羽靈或多或少的出來了幾架飛機，唯獨段尋霜，遲遲搖不到“六”。
“段總運氣有點差啊。”蕭冉搖到一個好的點數，直接飛躍快速航線，跑了小半個地圖。
段尋霜淡淡地：“不急。”
終於，段尋霜終於搖到了“六”，隨後又搖到一個“一”。
蕭冉定睛一看：“哦吼，汐清這架飛機不保啊。”
話音剛落，段尋霜出來的那架飛機毫不客氣地將沐汐清飛到家門口的那架撞了回去。
“就出來一架。”段尋霜道。
言外之意，我也不想撞你，但沒辦法。
沐汐清自然不會因此生氣，但後麵的發展讓她改變了想法。過了幾輪，段尋霜的那架飛機穿越快速航道時，沐汐清的兩架飛行分彆在那條航道的起始點。
她眼睜睜地看著快要到終點的兩架飛機被撞回老家。
“好家夥，不愧是段總，一架更比三架強，汐清出來的三架飛機，全被你給撞回去了。”蕭冉豎起大拇指。
沈羽靈忍俊不禁。
段尋霜：“……”
沐汐清麵無表情：“不怪她，她就出來一架。”
段尋霜表情凝固。
一把飛行棋結束，段尋霜的飛機雖然是最後出來的，但卻是第一個抵達終點的，反觀沐汐清，因為被撞回家的次數過多，後麵搖到的“六”也不多，理所當然的排到了最後。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工作，我們先回去了。”遊戲結束後，沐汐清道。
“行，到家了給我發消息啊。”蕭冉不客套。
“段總，汐清，下次下次見。”沈羽靈。
“下次見。”沐汐清，段尋霜。
下電梯的途中，沐汐清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段尋霜清冷的麵容上掛著微末的不自然。
“汐清。”女人拉開副駕駛位的門。
沐汐清矮身坐了上去，掏出手機，手指滑動，在認真查找什麼。
段尋霜繞過半個車身，坐在駕駛位上，探身給沐汐清係安全帶時，不經意瞥了一眼她的屏幕，正是她和空白的聊天界麵。
她身體一僵：“汐清。”
沐汐清看她：“怎麼了，小段。”
這次連後綴詞都沒有了，直接小段。
“你……”段尋霜指了指沐汐清的屏幕。
“哦，你說這個啊。”沐汐清查找聊天記錄，定位到進入段家後，詢問空白感情之事的消息，她晃了晃手機，“小段同學為自己謀取了不少福利啊。”
段尋霜脊背發涼。
沐汐清上半身挺直，貼近女人的身體，親昵地圈住女人的腰身：“小段同學真是幸運，明天一過，就是小長假了。”
“我們有充足的時間，慢慢算。”
“小段同學最好想出一個讓我滿意的回答，不然……”
她鬆開女人，笑容甜膩，一字一頓：“祝你好運。”
第73章
由於是小長假前的最後一天, 工作室的氛圍比以往更加熱鬨輕鬆，三號設計室雖然少了兩個人，但由於王卓歡並不涉及此次的新品預熱, 李方的工作被同設計室的另一位接手, 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除了閒暇之餘，三號設計室的人會感慨一句“王卓歡怎麼就不在滬城發發展”了外，再無其她人會過多關注。
沐汐清在辦公室整理突然而出的靈感，時不時在平板上畫兩筆, 她看了會一邊正聚精會神調整模型姿勢的蕭冉, 電容筆重新落在平板上。
“汐清, 小長假你和段總準備去哪玩嗎？”蕭冉趁著調整的間隙問。
沐汐清指尖點擊一側, 挑選合適的筆刷：“應該在家吧。”
這個假期，她和段尋霜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到這，她越發期待段尋霜今晚回家會給她怎樣合理的解釋。
但轉念想到自己詢問空白感情之事, 相當於是問段尋霜的，就羞澀不已。
“不會吧，你們太不懂得生活了。”蕭冉歎息。
沐汐清來了興趣：“怎麼？你和羽靈姐這個假期有安排？”
蕭冉挑眉：“大好的時光總不能浪費吧。”她有些苦惱的，“就是害怕到時人多, 大概率往國外玩。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難搞啊。”
國內景點大多是人擠人，一眼望過去，全是人頭, 沐汐清不喜熱鬨，更不喜被夾在人群中動彈不得的感受。
正走神中，蕭冉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問：“你幫我看看這個模型的姿勢怎麼樣？要不要再修改修改。”
沐汐清抬眼望去, 灰黑色的素模尚未塗抹顏色, 但一眼望過去，卻是可愛叢生，忍不住泛起粉色的泡泡。會是很多人喜歡的款式，也符合市麵上多數手辦走的可愛風格。
隻是她記得，蕭冉平時的模型手辦風格並不是這種可愛類型的，今天怎麼轉性了，該不會是……
“羽靈喜歡這種的，就趁著這幾天事情不多做了下，趕在回去前打印出來上色。”蕭冉身子鬆散的靠在椅背上，讓沐汐清能夠看得更清楚。
沐汐清了然，與她猜想的彆無二致，她給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雕刻的很好，你打算采用什麼顏色呢？”
“羽靈喜歡青色，所以主體使用青綠色，點綴一點彆的顏色。”蕭冉道。
沐汐清笑：“挺不錯的，而且，”她打趣好友，“你親手做的，羽靈姐定然很喜歡。”
“希望吧。”蕭冉難得有幾分不自信。
沐汐清看著她拿出手機對著電子屏幕上的模型拍了幾張照片，而後指尖飛快的按在虛擬鍵盤上，是在與人發消息的姿態。
收回視線，沐汐清的注意力集中在平板上，畫布上不知不覺出現了一個Q版小人，可可愛愛地坐在地上，大而明亮的眼睛在屏幕內與屏幕外的人對視。
沐汐清被可愛到，她放下電容筆，用指尖戳了戳Q版小人的臉頰，腦海中卻是顯現出段尋霜變成Q版小人的模樣，一定會更可愛，也更有趣。
咽了咽喉嚨，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正式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去掉路途中所需要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才能見到段尋霜。
有些心急了，麵容解鎖，她點開和段尋霜的聊天框，主動發消息。
【在忙嗎？】沐汐清。
段尋霜的消息隔了兩分鐘才過來：【有點，小沐老板有什麼指示嗎？】
沐汐清笑，她將畫好的Q版小人分享給段尋霜：【可愛嗎？】
【很可愛。】段尋霜。
沐汐清唇邊揚起淡淡的弧度，視線轉到段尋霜上一條發的有點忙的消息上，不打擾對方工作：【那你先忙，我這也有點工作需要處理。】
【收到，小沐老板。】段尋霜。
＊
段氏集團總經理辦公室，段尋霜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還不等完全擴散開來，揚聲器中傳來一道略有些嘶啞的聲音。
段尋霜眼底的笑意徹底消散，她放下手機，淡淡地瞥了眼筆記本屏幕上，那張清純無害的人臉。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段尋霜隨手翻開放在近處的文件，問。
夏舒然眼袋下一片烏青，時常掛在臉上，迷惑人的溫柔假笑也已不見，疲憊的維持不住外在的形象。
段尋霜又說：“聽說你回滬城了，還把本城的那人一並帶回到滬城了？”
夏舒然撐著腦袋，她微眯起眼睛：“消息挺靈通的，我前腳剛到滬城，你後腳就收到消息了。”
有種陰陽怪氣的責問感。
段尋霜微微蹙起眉，她合上文件，正視屏幕中的人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夏舒然輕笑一聲：“我當然知道，不過是讓小金主在夏家待一段時間而已，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了，”她中指彎曲，用骨節抵了下鏡架，“小金主也很願意啊。”
“夏舒然，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出去，我說了多少遍，你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話說間，一道清亮的女聲傳出。
段尋霜的眉心越皺越緊。
夏舒然無奈地彎下唇，對著段尋霜說了聲：“抱歉，稍等片刻。”
她關了麥克風，起身離開。
約莫過了五分鐘，夏舒然回來了，帶著戴著的眼鏡莫名其妙的不見了，她下意識地抵了下鼻梁，打開麥克風：“抱歉，剛才有點事。”
段尋霜沒說話。
“還沒正式介紹給你認識。”夏舒然突然道，她對著鏡頭外的人招了招手，“這位是跟我關係挺好的利益夥伴，要打個招呼嗎？”
關係很好的利益夥伴，夏舒然的形容詞還是一如往昔。
“放我回本城。”那道陌生聲音的主人道。
夏舒然笑了笑，對著段尋霜道：“她有點認生，下次有機會再介紹吧。”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夏舒然言歸正傳。
段尋霜看她：“彆太過了。”
夏舒然低低地笑了：“若木，聽見了嗎？彆太過了，今晚讓我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好？”
“……”段尋霜。
“你能不能彆什麼都往外麵說啊。”陌生女人抓狂。
“……”段尋霜。
“好。”夏舒然。
好，她確定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無意過多關心她們二人的私生活，段尋霜步入正題：“之前以夏家名義處理了沐家，後續的收尾工作，我這邊已經差不多了，最後的一點還需要你出麵。”
“知道了，把你摘乾淨，以免被有心人說你給沐家人下套，影響你在你未婚妻那的形象，對吧。哦，不對，你們已經結婚了，”夏舒然揚眉，慢條斯理地將話語整理，“怕影響到你在你妻子那的形象。”
“算是吧。”段尋霜道。
沐汐清即使知道沐家的事是她給沐家父子下的套也不會怪她，隻是一旦被外界知曉，可能會胡亂猜測，小圈子內的詆毀沐汐清不顧親情，冷血。
這不是段尋霜所希望看見的。所以，她務必要得到夏舒然的保證才安心。
“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的，保證這件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夏舒然道。
“我不是人？”陌生女人的聲音插入。
夏舒然看了鏡頭外的人一眼，話是對著段尋霜說的：“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段尋霜主動掛斷視頻。
電腦屏幕頃刻間轉變，段尋霜閉了閉眼睛，握著鼠標點開微信，登錄空白的微信賬號，定位到沐汐清最開始詢問她感情之事的聊天記錄。
一目十行的瀏覽下來，段尋霜眉宇間染上了無可奈何以及認命。好像的確為自己謀取了不少福利，獲得了用原本身份無法獲得的消息。
看來今晚的質問可能要持續許久了。
*
當數字跳轉到下午五點的瞬間，工作室爆發出熱鬨的歡呼聲，隔音效果很好的門被推開，走廊中儘是一聲聲“解放啦”“終於放假啦”的歡呼聲。
沐汐清被震得頭疼，她笑著捂住一隻耳朵，和蕭冉放慢了步調，等到工作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兩人和剩餘的人檢查了下工作室的各種設備關閉情況。
“這個假期，我們是聚不了了，我和羽靈要互見家長了。”蕭冉伸了個懶腰道。
沐汐清問：“不是說見過家長了嗎？”
“是啊，但不知道為什麼，羽靈媽媽和我媽都說要再見一次，要不是看我媽表情很興奮的樣子，我還以為她們倆要約架呢。”蕭冉聳聳肩，“我也是剛剛聽羽靈說的，我媽和她媽沒事的時候，就聚在一起，和另外幾家的一起喝下午茶，聊著聊著，就拍板直接安排了我們的假期生活。”
“感覺我和羽靈要被當成景觀，給她們那群閨蜜看了。”蕭冉捂臉。
一大群人追問兩人的感情生活，對未來的規劃，沐汐清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她慶幸段蘇華很少在她們麵前提這些事。
哪怕之前說過一次孩子的事，也被段尋霜四兩撥千斤的回退了。
關了工作室的門，沐汐清和蕭冉一起坐電梯下樓，中途兩人聊了幾句關於假期後的模型手辦預熱的事。
“汐清，有機會約著出來玩昂。”分開前，蕭冉道。
“好的。”沐汐清自然應下。
習慣性地在老停車位上尋找每日往返接送她的那輛賓利。
“汐清。”一輛邁巴赫停在她的身側，車窗降下，段尋霜的半張臉露出，女人揚起清和平淡的笑，“上車。”
沐汐清係好安全帶，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駕駛位上的女人，問：“小段同學想到合適的回答了嗎？”
段尋霜小幅度地搖頭：“暫時還沒有。”
沐汐清不緊不慢地掏出手機，鎖定其中的一條消息，擋不住惱人的羞意，耳根浸染上一點紅潤。
其它的，她倒是不在意，但唯獨有一件，她今天翻看聊天記錄時，每次看見有關這個的，那股羞惱直衝腦門。
段尋霜真是好樣的。
半山彆墅內，王媽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段尋霜今日吃的格外慢，以往隻需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被她硬生生拖到了四十分鐘。
反正今日的工作結束了，小長假也算是開啟了，沐汐清不著急，慢慢地陪著段尋霜在餐廳耗。
“沒關係，小段同學，我說了，時間還早，我們慢慢來。”沐汐清放下筷子，笑盈盈地望著同樣放下筷子的女人，“在我洗完澡前，把你的回答給我就好。”
“理由正當合理，我們就翻篇，不合理的話，我們就找到讓它合理的點。”沐汐清第一次展現出強勢。
段尋霜配合著點點頭，似是讚同的。但偏偏女人這幅淡然處之，恍若什麼都無所懼的模樣勾起了沐汐清隱藏在深處，很少顯露出的惡劣。
她想讓段尋霜這張穩重自持的臉上染上彆的顏色，就像是那天下午，在更改音樂時，不經意露出的緋意，以及白皙飽滿的額頭上，凝成的薄薄的汗水。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過於明顯，也可能是女人本就關注著她，早就練就了捕捉她視線的能力。
段尋霜微微側過身子，她問：“小沐同學，請問怎麼樣才能找到合理的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