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脖頸、手腕和腳踝皆纏著柳枝狀的靈枷,似蛇般蜿蜒著盤旋,如鐐銬將她束縛。
五串係著鎖鏈的鐐銬,死死牽製著她的脖頸和四肢。
但此時,鎖鏈是看不見的。
斯時,靈枷融散成了咒紋,隻顯現一霎便消散了。
她抬手自水鏡上一掃,鏡內浮現一方光線昏暗的密室。
密室中木架林立,架上擺滿透明的琉璃罐,罐中放著各式各樣的微縮靈器,色彩各異,奇形怪狀。
一個身影在架前走來走去,手忙腳亂,似在尋找什麼。
“百覺,是我,為泠。”
百覺聞言轉過身來。
她戴著麵具,麵具上是悲傷的神情,蹙著眉,撇著嘴,兩條深色淚痕自眼角滑下,至人中位置隔斷。
看著倒不覺恐怖,隻覺滑稽。
她一看見為泠,兩手一拍,叉起腰。“哎呀!你動作怎麼這麼慢?現在才和我聯係,再晚些時候,我就要閉關啦!”
她伸出食指在一排琉璃罐上點了一遍,最終落於一個琉璃罐上,她湊近一看,確認了下,將它拿了下來。
“查到了嗎?”
“查到了,但是……嗯,你知道的,生活不易,小命難保嘛,有些東西,沒有你們那位的吩咐,我是不能透露的。”
“那就說你能說的。”
“這赤闌啊,如今尚存活六位少君,其中三位行蹤不明神神秘秘,兩位兢兢業業承襲祖業,一位逍遙自在最難搞定。
“最難搞定的便是那位昱公子,性情孤僻行事乖張,無人能猜透他心中所想,無人能親近他絲毫,是個夜要摘陽晝要奪月的主兒,在赤闌的口碑一塌糊塗,常做出讓人匪夷所思驚掉下巴的怪事,極具個性特立獨行,無人能製服他,就連他的父君赤闌洲主都奈他不何。
“我不知他真名,隻知他在赤闌代號為‘昱’,總之,此人——
“心機深沉,最難搞定。”
一個琉璃罐自水鏡中傳送而來。
“昱公子善探查人心,辨彆真假,傳聞他此前具有讀心之力,而今似乎已然喪失,保險起見,你還是佩著這個吧。
“今日便是赤闌少君在雎朔山擇選穆流的日子,擇選穆流的少君有兩位,一位是赤闌少主,一位便是昱公子。”
“知道了,謝謝。”
為泠準備切斷通訊。
“等等!”
“還有什麼事麼?”
百覺傾身上前,整麵水鏡都被那張悲苦麵所占據。
“我不知你們要做什麼,也無權乾涉,這場交易已經結束了,但我想額外提供給你一個情報,或許可以幫你。”
額外提供情報?
簡直聞所未聞,完全不像她的作風。
百覺。
整個乾寧聖域裡,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百事通兼百寶箱的神秘人物,無人知她是人是妖,亦或是神。人送外號“百覺百靈”,逍遙行走於乾寧各處,隻要有錢,有寶物,便能從她手中獲取想要的情報和上古靈器。
隻認錢不認人,不站隊隻中立。
若是一方和另一方作對,向她購買情報,前一刻,她或許在為前者提供情報,但下一刻,她也能為後者提供敵方內情。和她作交易,便是拿著自己的命脈作籌碼,要隨時做好被她變成情報提供給對家的準備。
起初,此舉常常惹得她的顧客不滿,甚至動怒要滅了她的口,但終歸也隻是說說罷了。
畢竟,若是滅了她的口,可就沒人再給他們繼續提供情報了,這世上隻她這麼一位百事通兼百寶箱,縱使再憤怒也隻能含淚吃下這口黃連。
而且,她行蹤神秘,無人知她落腳何處,根本無從下手,曾經有人僥幸尋到她的蹤跡,派去頂尖殺手欲取她項上人頭,可殺手還沒尋到她就無端慘死,屍首落於何處都不知。
眾人便傳開了,此人非同一般,身後定有高人相護,要除她簡直難於登天,搭上自己小命不算,若是惹了那位大人物,不知還要連累祖孫幾代。
沒有任何行為準則,她就是自己的準則。
一切都是等價交換,從來沒有超價一說。
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後呢?”
“然後作為交換,你不能對一人下手,不僅如此,你還要保護這人。”
*
水鏡回轉。
為泠捧起手中的琉璃罐,罐中是一串微型水晶項鏈,光色泛紫。
她看著那串項鏈,眼神平靜得有些可怕,好像在看一顆平平無奇的石頭。
在她眼中,的確是石頭。
讀心?
沒有心,怎麼讀?
“上君,這些是否還需要?”
托盤中覆著白錦之物跳得愈來愈慢,漸漸平息,直至和白錦平行,看不出任何形狀,沒有厚度,好似消失了般。
“殺了。”
為泠起身穿過水簾,衣衫被水汽衝刷著向後如波而蕩,待她走出水簾,已然換了一副裝扮。
玄衣勁裝,銀冠高束馬尾編做一條長辮垂落身後,沒有佩劍,沒有配飾,簡練而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