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
她茫然地坐在木筏上,目光呆滯地看著江麵。一旦有什麼東西飄過,她就會義無反顧地縱身跳下水去,把那東西攔住,看看究竟是不是蘇折。
沈嫻心裡既害怕那不是蘇折,更害怕那是蘇折。
沈嫻在木筏上枯坐兩三日,不知跳下水多少次,身上皮膚都泡得發脹,身上披著秦如涼的衣裳。
入秋後,這江水沁著涼,她瑟瑟發抖,卻不肯離開。
沈嫻總奢望著,萬一蘇折沿著河尋回來了,她偷懶懈怠,沒有看見怎麼辦呢?
強撐了這麼久,心裡那一點點僅剩的希望之光,也隨著一天天時間的流逝,而被澆滅。
在閉眼倒下之時,眼前漸漸暗了下來,她的世界裡,從此也陷入了徹頭徹尾的天昏地暗,再也不見天日。
一直以來,沈嫻都在發揮她身體的極限,疲憊和絕望交織著,打磨著她的意誌,最終將她擊垮。
秦如涼把她從曲江帶回了軍營裡,她受了涼,高燒不止。
這是沈嫻燒得最嚴重的一次,渾身都在發燙,腦袋渾渾噩噩,熱成了漿糊。期間她張開眼簾,眼裡一片溫紅熱意,雙眼無神。
兩天後沈嫻清醒些了,秦如涼摸了摸她的額頭,緊皺著眉,她額頭仍是有些燙。
好在高燒總算是降下來了。隻是不知這低燒還會持續多久。
收回手時,沈嫻驀地抓住了秦如涼的手。她怔怔地望著營帳,麵色慘白,唇無血色,乾燥道:“有他的消息了嗎?”
秦如涼心頭一痛,道:“暫無。不過急報已發往曲江沿途各地,直至江南,各官府都會仔細查看所轄河段,若是有發現,定會及時上報。你且好生休養。”
沈嫻沒有反應,仍是空洞無神的。
秦如涼又道:“沒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嗎?這說明他有可能還活著,隻不過杳無音信而已。”
如果能讓她稍稍感到心安,那麼一次又一次的謊言誆騙她,又何妨呢。
沈嫻問,“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嗎?”
秦如涼終是無言。
後來秦如涼出去給沈嫻拿藥,就片刻功夫不在,回來時發現沈嫻已經不在營帳中了。他又心疼又氣惱,怕是沈嫻又會去那曲江上搜尋了。
結果一問,才得知沈嫻並未離開大營,她隻是去了將軍營帳,命鎮西將軍召集三軍將士。
沈嫻額頭上纏著護額,低燒未退,精神還很虛弱,蒼白的臉色襯得她猩紅的眼眶似染血一般。
諸將原想勸她回去休息,卻被她一道眼神淩厲掃視,均是沉默。
沈嫻展開大楚和蠻夷邊境地圖,手裡小旗不停在沙盤上布局揣摩,道:“與蠻夷一戰,我軍大勝,為何不乘勝追擊。朕要親征蠻夷,送他們全部下黃泉。傳令下去,整頓三軍,即刻備戰。”
那嘶啞的嗓音裡,透著一股子陰狠毒辣的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