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遲疑著看了眼那壯漢,隨後又將乾巴巴的眼眸轉回楚南梔身上。
林錦驍溫和的開口道:“這位是本官夫人,她的話便是本官的話。”
“見過......”
老者和周圍的佃戶們正欲躬身參拜,楚南梔立刻叫住眾人:“大家不必多禮,你們有話大可放心大膽的說出來,我家殿下必會為你們做主的。”
老者仍不敢開口,旁邊一名青壯漢子咬了咬牙,果斷跪下身來,如實答道:
“回稟王妃,回稟殿下,對於今年縣裡頒布的均田策令,我們大家無疑是高興的,可今年年景不好,東家雖是給大家降了租子,但細算下來,我們交的租子並不比往年少,而且還是按著豐年時的標準收取的。”
聽了青壯漢子的話,老者這才敢開口作答:“縣裡收賦稅,東家收地租,豐年無增災年無減,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這些年稅賦一直猛漲,地租也隨之逐年攀升,從起初的十五稅一變為十六稅一,今年說是三十稅一,可我們交完朝廷的人丁稅和東家的租子,家中已經沒有什麼餘糧了。”
楚南梔聽完就感覺到極大的不對勁,十五稅一為五五交糧,十六稅一則達到了六四,也就是說去年即便是豐年,百姓也得拿出六成的糧食交給豪紳們。
今年雖說是荒年,可收租方式變為三十稅一,也就是三七交糧,百姓們隻需按照官田的租賃價格交三成的糧食給豪紳,等於在去年的基礎上直接降了一半,如此大的降幅怎麼還沒糧食了呢。
楚南梔抬頭看了眼正走過來的桑琪。
桑琪扛著一小袋米糧,到得楚南梔跟前說道:“主人,這裡麵的穀物足有十五斤。”
“好家夥。”
楚南梔笑望著那踢斛的壯漢:“郎君果真是生了隻黃金右腳啊,你這一腳下去就踢掉了老人家十五斤穀物,方才你說還差六十斤,想必都是折在了之前稱重的幾斛穀物上麵吧。”
這個年代一石兩斛,一斛為一百斤,按著這個計量原則至少已經稱重了四到五斛,每斛都折個十來斤,自然就差了。
那壯漢卻有理有據的辯解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東家說了,今年是荒年,為了辨彆穀物好壞才用了這法子,踢下來的穀物越多證明這穀物越次,可東家體恤佃戶,才勉強收下穀物。”
“滿口胡言。”
楚南梔大怒道:“你東家當真是好算計,如若我猜的不錯,你接下來還得讓老人家回去將缺補的穀物補上來,然後又要昧上個十來斤,如此先在收租時榨取佃戶們一筆。”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我倒說你們不肯收佃戶銀子,隻要穀物,這可真是一箭雙雕啊,待得缺糧時你們再哄抬糧價,如此就能將降下的租子賺取回來,這麼好的穀物被你們硬說成以次充好,分明就是你們不滿縣裡頒布的策令。”
林錦驍神情肅然,緩緩拔出手中寒劍,那壯漢嚇得膽戰心驚的跪倒在地:“殿下,這不關我等的事,我等也隻是奉命行事啊。”
“叫你東家出來。”
林錦驍大喝一聲,便有人應聲而去。
不久後就見一名腰圓體闊的中年男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看到院門前的情景,再看著林錦驍手中寒光四射的利劍,嚇得踉踉蹌蹌的趕緊匍匐過來,殷勤的喚道:“不知殿下蒞臨,草民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麵對貼上來的熱臉,林錦驍隻是沉默不語,眼底如死灰般靜寂可怕,肅然的神情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