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懋勤殿。
懋勤二字,取懋學勤政之意,此地通常也是皇帝批閱奏本、讀書揮毫之所。
但今日,懋勤殿中半點書香氣都無,空氣中處處充滿了不安。
兵部左侍郎於謙閉目坐在正中桌案下首的椅子上,麵色平靜,似乎根本察覺不到殿中的異樣。
一名二十餘歲、相貌和朱祁鎮有幾分相像的男子,卻在殿中來回踱步,臉上寫滿了焦躁。
過了不知多久,他終於忍不住對於謙道“於大人,太後突召你我來此,你難道就一點都不緊張麼?”
“郕王何出此言?”於謙睜眼緩緩問道。
“於大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和我打機鋒?!”朱祁鈺毫不避諱自己的緊張,心急如焚道“這都多少天了?
上次咱們收到傳訊,說陛下正與瓦剌激戰。
可到現在,土木堡那邊半個字都沒傳回來,派出去的信使也音訊全無。
於大人,我真不知道你怎麼還能坐得住!”
“郕王稍安勿躁。”於謙緩緩道“沒收到確切消息前,你我就算著急也無用,既然什麼都做不了,不如耐心等待。”
朱祁鈺聞言一窒,但腳步仍未停下來。
他知道於謙的話在理,但一日得不到皇兄的消息,他就一日無法靜下心。
原因很簡單,他不僅是朱祁鎮欽命的監國之人,還是除朱祁鎮外,宣宗皇帝唯一的血脈。
自從收到旨意後,他並未如旁人所想的那樣欣喜若狂,反而焦慮到徹夜難眠。
在處理日常政務時,小事他便交給六部和內閣商議決定,大事則一定會向孫太後請示,從不擅自做主,生怕傳出半點風言風語。
曆史上的教訓,他從小看得太多了。
在普通人看來,他的身份尊崇無比、光鮮亮麗,但其中的有多凶險,他比誰都清楚。
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最重要的是,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一直在告訴他一個事實。
他沒那個實力去當皇帝。
現在的他,沒有半點染皇位的野心,隻想等朱祁鎮回來之後,趕緊把這塊燙手的山芋交出去,然後回到封地,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
而現在朱祁鎮親征出現的變故,讓他如坐針氈。
萬一......
想到這,朱祁鈺越發焦急,突然停下腳步,對於謙沉聲道“於大人,京城可用兵馬還有多少?”
於謙像是早就猜到朱祁鈺會這麼問,立馬回答道“陛下親征,帶走了所有精銳。
恕臣直言,現在城中軍兵,麵對瓦剌絕無一戰之力。”
“那就從彆處調兵!”朱祁鈺咬牙道“等下我便向太後請命,從......”
“慌什麼?”
一道威嚴的女聲在門口響起,朱祁鈺一愣,緊接著便躬身行禮道“子郕王臣祁鈺,見過太後。”
於謙也站起身,沉聲道“臣於謙,見過太後。”
“不必多禮。”孫太後腳步不停,走到桌案後坐下,看著兩人快速道“我今日找你們,你們應該知道是為什麼。
眼下皇帝那邊沒有消息傳回,你們可有什麼想說的?”
於謙還沒說話,朱祁鈺已經嚇得冷汗直冒,慌張道“臣沒有想法,全憑太後做主。”
孫太後看了朱祁鈺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又看向於謙,眼神越發幽深,緩緩道“於侍郎,先帝在時,就對你頗為倚重,平日裡多有誇讚。
這麼多年,你也證明了先帝沒有看錯人,你於謙確實是個大材。
今日,老身想聽聽你的想法。”
於謙沉吟片刻,突然躬身道“臣確實有些想法。
但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