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帝不由得微微蹙眉。
二皇子的生母是故去的愉妃曾氏,曾家也是京城世家,書香門第。愉妃自己也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溫婉秀美女子。
她比徐後晚了兩年有孕,從沒聽說她有什麼不足之症,可自打有了孕便三天兩頭請太醫,不誇張的說,整個孕期,她是用藥培過來的。
三皇子的生母也是產後沒多久就病故了。
選女子進宮,身體康健是第一要素,否則病病歪歪的,拿什麼服侍皇帝?
若曾氏等人在娘家曾有什麼症候,她們連初選都不過關。
可好好一個人,怎麼進了宮,有了孕,身體就忽然病弱不堪了呢?
雖說婦人生產有凶險,但宮中既有上好的藥材,又有濟世太醫,怎麼也不至於就到了因生產便喪命的地步。
景成帝年富力強,正是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打造千古盛世的時候,每天都在前朝,恨不能一天當成兩天用,是以不論是興致還是眼光都沒放在後宮之內。
且他對後宮女人要說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胡扯,但要說沒有一點兒感情,就更不可能了。
不管怎麼說,各個都是如花一樣的年紀,就算純粹做觀賞,也是賞心悅目的一件事,何況這其中有些人還替他生兒育女。
所以他不可能對這些女人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以前不曾多想,這會兒卻不免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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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殿裡,徐後憤然的摔了一隻粉彩茶盅,一向溫婉安寧的臉上現出幾分猙獰之色,她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壓著嗓音問:“太子呢?”
方姑姑親自把茶盅碎片撿起來,垂頭答道:“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事兒,這會兒不在宮裡。”
“你還替他瞞著我,真打量我什麼都不知道呢?”
方姑姑把碎瓷片交給小宮女,勸徐後道:“殿下已經是大人了,做什麼事自有他的考量,娘娘大可不必萬事都像從前那樣事無具細。”
“大人?嗬,我看他是昏了頭了。早前讓他逢場作戲、虛與委蛇,實在不行,也彆作顏作色,把對姚家那小妮子的嫌惡表現得太過分,可他聽了麼?隻抵死不肯,虧得我從中轉寰,才不至於讓姚家那小妮子和他撕破臉。這會兒顯見得結親無望,姚家也撤了火,他反倒上趕著往前撲奔,不是昏了頭又是什麼?”
說時又恨恨的籲了口氣:“一個及笈禮罷了,他上趕著湊什麼湊?又和他沒關係。陛下也是,……”
他竟然讓皇子、公主出麵,姚家好大臉。
方姑姑結巴著道:“這……畢竟是外頭男人們的事。”
她不覺得太子殿下的智謀不如皇後娘娘,娘娘再愛子心切,到底是深宮婦人,所思所見不過眼前,終究不如男人們慮得長遠。
陛下心思如海,就更不是皇後娘娘能揣度的了。
陛下此舉,定然大有深意,殿下反應已經夠快,反倒是無動於衷才更讓人心裡沒譜兒。
可這話不能直說,方姑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替太子解釋:“娘娘也彆心急,不如等殿下回來,再慢慢同殿下商量。”
徐後氣得咬牙擰眉道:“還商量什麼?陛下都已經決定了的事,誰還能讓他收回成命不成?說來也是本宮失策,當初就不該一念之仁……”
她就不該留著那兩個賤種的命。
本以為去母留子也就罷了,兩個沒有親娘照拂的孩子,在宮裡這個吃人的地方能有什麼出息?誰成想這兩個賤種居然還有翻天的那一天?
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他們兩個一並去死,否則也不會有今日威脅到自己太子地位的隱患了。
方姑姑急得低聲嘶氣:“娘娘,您這是氣糊塗了麼?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這會兒再提,於您於殿下又有什麼好處?”
隔牆有耳,這是生怕沒人聽見好去陛下跟前獻殷勤嗎?陛下如此大動乾戈,還不是意識到了什麼?真要把陛下惹惱了,徹查多年前的舊事,娘娘能得什麼好?
徐後果然不敢再放聲。
方姑姑又慢慢勸:“要奴婢看,陛下未見得有什麼彆的心思。不說彆的,三殿下已經六歲,的的確確到了該開蒙的年紀,沒道理讓他像個沒人管束的野孩子隻知道在內宮廝混。二殿下麼,雖然身體病弱,可過了十四歲……”
顯見不會輕易夭折,做父親的對他生出點兒“好好活著”之外的更奢侈一點兒的期待一點兒都不過分。
再是個皇子,將來富貴生活可期,也沒有個不學無術、不通文墨的道理。
“況且隻是讀書。三殿下年紀還小,是良是莠尚未可知,娘娘隻管慢慢瞧著。二殿下麼,起步已經太晚……”
再出息也有限,且他身子病弱,將來還能真擔什麼要緊差事不成?
再怎麼樣,太子殿下已經長成,隻要他不謀反,這輩子就不會有大差池。
這時候,隻聽趙昂的聲音插進來,道:“方姑姑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