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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陛下隱忍不發,就沒法預料他到底想做什麼了?是想把自己,把長子一並牽涉其中,一網打儘?

魏逐風也覺得這事棘手,他道:“肯定會有禦史彈劾父親,父親要想好如何自辯。”

光自辯肯定是不夠的,但魏充也不甘心坐以待斃,他一連寫了好幾封信,讓人送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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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會上,禦史台的一位年輕禦史蔣荇當眾奏稟,彈劾前太傅,如今的尚書令魏充“教女不嚴,妖言惑眾”。

說聲“教女不嚴”,這罪名魏充還是認的,可若說他“妖言惑眾”,他抵死也不會認。

如今京城裡沒有人不知道魏充掌珠割肉救治皇後之事。

眾人私下裡對此各有非議。

有說這位魏姑娘心機深的,也有說魏姑娘恰逢其會的,更有人說怕是這位魏姑娘是真正的天命太子妃。

不然怎麼早沒人想起此等偏方?怎麼單就這時候她用過之後,皇後娘娘便醒了呢?

是以蔣荇一冒頭,一時間眾人交頭接耳,眾說紛紜。

“抱病”多日的魏充不得不站出來,道:“自小女進宮為皇後娘娘侍疾,臣已有近半月不曾與之相見,今有流言蜚語沸沸揚揚,令人惶惑不安,臣實是不知真假,還請陛下公斷。”

景成帝神色淡然的道:“屬實有這事兒。”

不用推脫,這好事就是你們家閨女做的。

魏充怔了下,麵現沉痛之色,脫下冠帽,跪下道:“微臣羞愧難當,還請陛下降罪。”

景成帝不置可否。

有人便站出來為魏充說話道:“陛下,割肉救人,古已有之,魏姑娘此舉並不算特立獨行。且魏姑娘一片誠心和孝心,方能感動上蒼,也才使得皇後娘娘清醒,這是大功一件,怎麼能降罪呢?”

景成帝一臉的深以為然。

蔣荇卻憤然的道:“諸位也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不會不知道割肉救人不過是愚夫愚婦們的淺識短見,怎麼能奉為圭臬?若此舉成風,要郎中何用?有病了不用診脈開方,割塊親人的肉吃下去就行了?”

景成帝微微頷首,一副十分讚同的模樣。

眾人聽罷蔣荇的話,不由得都打了個激靈。

這特麼的,還真是。

人肉入藥這話,當成閒談聽聽就罷了,真要想一想,再去做一做,怎麼這麼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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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道:“蔣禦史這話未免有些絕對,且不說古代醫典裡曾有‘人肉治瘵疾’的記載,就說如今也有魏姑娘效法先賢的現成實例,怎麼能說愚夫愚婦們的淺識短見?再說了,不過是非常之時非常之法,豈會人人效仿,蔚然成風?”

蔣荇冷笑一聲,道:“古代醫典裡的記載,就一定都是對的嗎?一例兩例,不過是孤例,何以便能推斷出人肉入藥可治頑疾?我倒聽聞令堂臥床多年,醫藥無效,隻能聊以續命。令堂一到夏季,便有褥瘡之苦,痛極哀號,聲震半裡之遙。這可以稱得上你說的非常之時非常之法了吧?曾兄向來以孝聞名,不如也割一塊股肉,為令堂治疾?”

這人立刻就結巴了:“書,書上記載,都是孝媳、孝婦所為。”

他一個大男人,又為朝作官,豈能自損身體?

蔣荇道:“那好辦啊,曾兄也有妻妾數人,逐一效仿,萬一能使得令堂痊愈,豈不是功德一件?到那時,我蔣某才肯承認人肉入藥,不是歪理邪說。”

一時諸人都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這位姓曾的官員身上。

他腦袋發脹,嗡嗡作響,半晌也隻是囁喏著,無以成言。

試,倒是可以試試,橫豎割的又不是他的肉,可萬一無效,豈不是自打自臉?這算不算欺君啊?再看一眼景成帝,他麵帶微笑,似乎下一刻就要下道聖諭:準。

蔣荇輕蔑的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敢,又向諸臣道:“天法自然,而生萬物,人以五穀雜糧為生,有牛羊雞豚佐菜,還算是天道,可同類相食,禽獸都不屑為之。人是萬物之靈,卻禽獸不如,還有比這更令人發指的事嗎?”

諸人皆搖頭:“哪兒能呢,同類相信,還能算是人嗎?”

蔣荇又朝向景成帝,道:“臣請陛下降重罪於魏充,以免愚人爭相效仿。若此風蔚然,道德倫理何在?”

說到最後,已經是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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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們像是開了鍋的沸水,一時議論紛紛。原先誇讚過魏紫焉的人這會兒也猶豫起來,有那性急的已經開始反水。

這時有人看不過去,挺身而出道:“且不論魏姑娘救治皇後娘娘這事是功是過,這畢竟是魏氏女一個小姑娘家的小心思,怎麼也不該怪罪到魏大人頭上。”

景成帝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嗬了一聲,朝著一旁的起居舍人宋邡道:“朕記得半月之前,因姚氏女有謀害皇後之嫌,彈劾姚闊的折子足有兩尺多高,當時諸位朝臣們是怎麼說的來著?”

宋邡是專門記錄景成帝言行的,當日之事曆曆在目。當下起身回稟道:“臣記得就是這位楊大人說,‘養不教,父之過’。”

景成帝抽出一本折子來,擲到楊仂跟前,道:“朕素聞楊卿錦心繡口,做得一手華章,且素有辯才,昔年更是滿京城無一敗績。那麼‘養不教,父之過’的辯題,你想怎麼應答朕呢?”

那是彈劾楊仂次子恃權圈地的折子。

楊仂仿佛被淋了一頭開水的鬥雞,再無半點兒鬥誌,他匍匐在地,抓過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登時麵如土色,啞口無言。

誰也不是乾淨得如同蓮花般潔淨無淤,既如此,又何必爭相往他人身上潑臟水,到了自己就吱唔不言,顧左右而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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