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論起來,仁義禮智信,他占了哪一樣?
“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人而如此,則禍敗亂亡亦無所不至,況為大臣,況為太子?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為,則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
他不但沒做好太子,連個人都沒做好,他有什麼臉說什麼“他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太子”?
趙昂額頭青筋直跳,他覺得父皇的指揮太嚴苛了些:“可是父皇,兒臣也不過才……十七歲,還未及弱冠。”
景成帝是真的被逗笑了,他問趙昂:“所以呢?”
所以,為什麼非得這麼嚴苛?
他不否認他的認識有局限,他的做法太過情長,他思慮事情不夠謹慎,不然也不會被小小的姚黃拿住把柄,讓她像個耍猴的把自己耍得窘態百出。
可他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經由父皇教導,有太傅指正,有生活錘煉。
誰能篤定他這會兒不夠合格,將來就仍舊不合格?這麼早就因一件事便徹底否定了他,未免太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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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帝歎了口氣,道:“你生在皇家,打小就是眾星捧月,萬人敬仰,很多東西不需要爭取,便已經握在囊中,所以你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應該應份。所以你看人時,沒法放低身段,用真正慈悲的心腸去憫恤。所以你做事時,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橫亙於禮法、規章之上。年紀尚輕是事實,卻不是你閱曆太淺的借口,也不是你高人一等優越心態的理由。”
“可你似乎忘了,身為太子,不隻是要享受太子之位帶給你的尊崇,還要承擔太子理當肩負的重責。權力是柄雙刃劍,你在號令天下的時候,也要受著劍刃入體之痛。做為一個尋常世家子弟,你的所作所為或許並不出格,起碼不會太過遭人詬病,但做為一國儲君,你嚴重失職。”
趙昂垂眸:算是吧。
景成帝道:“或許你會說你並不稀罕做這個太子……”
趙昂眼眸眨了下,想說什麼,終究沒說,算是默認。
隻能說,他太年輕,還沒有嘗到權力的美味,太子之位又得到的太過容易,所以他可以輕言“不稀罕”。
景成帝嗬笑了一聲,道:“那朕問你,若你不是太子,你是誰?”
“……”趙昂字斟句酌的道:“兒臣會做好自己。”
景成帝頷首,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朕會給你一個做你自己的機會。”
既然他不稀罕生在皇家的榮耀,那就彆光享受著身為皇帝嫡長的尊崇,卻什麼責任也不擔。
景成帝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般人家的孩子如你這般年紀,早就擔起了養家糊口之責了。朕不需要你養,但會儘到養育你的責任。大婚之事,暫且後延,朕會指派你一個差事。不過,成家立業,不分先後,若有哪位女子願意為你荊衣布釵,吃糠咽菜,朕絕不阻攔,待你功成名就,證明你不靠著是朕的嫡長,也能頂天立地的時候,她便是你正兒八經的太子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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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趙昂退出去的身影,景成帝半天沒動。
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頭響起小太監們走動的聲音,他便隔窗望去。
這麼會兒功夫,外頭天已經黑透了。
雨夜濕潤纏連,給人一種粘膩之感,連這黑夜都像是沾了手一般,想甩又甩不開,逃又逃不掉,沒的讓人厭煩。
駱安躬身進來,身後跟著敬事房的太監,手裡恭敬的捧著托盤,往前一跪,將托盤舉過頭頂。
景成帝目光都沒落到托盤上的綠頭牌上,隻抬臂一揮。
駱安心裡唏籲了一聲,卻還是給敬事房的太監一個眼色:退下吧,又沒戲了,陛下今晚又不翻牌子。
敬事房太監不敢吭聲,麻溜的退了出去。
駱安卻不能走,陪笑道:“陛下難得這兩日清閒,不若叫哪宮的娘娘過來陪著說說話?雖說皇後娘娘病著,可龍體要緊,您這一直不翻膳牌……太後娘娘前幾天還打發人來問,可是陛下心情不愉?”
這已經夠委婉的了,太後雖然萬事不管,但景成帝數月不進後宮,也不傳召妃嬪侍寢,於情於理她都得問問。
皇家無小事,也無私事,景成帝雖兒女雙全,但皇家開枝散葉,從來不是他一個人的事,甚至比尋常人家更求一個“多多益善”。
太後已經暗示禦膳房要不要給景成帝多進點兒“補湯”了。
景成帝突地問駱安:“她走了……有多久了?”
“啊?”駱安愣怔了一瞬。
她是誰?誰是她?
這問得不明不白,他再能揣測景成帝的心理,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文《桃花朵朵開》《潑辣俏娘子》《眷屬得成》《金枝玉葉》《獨一無二》《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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