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王中心(1 / 2)

沙陀軍營雖然還在城外,但朱溫已經迫不及待迎來了一個名叫張全義的中年人,開始和他商量如何恢複經濟了。這倒不僅僅是為了堵李克用的嘴,回應那個全家餓死的慘劇,而是要讓自己有一個安定的後方,有連續不斷的後勤供應,以便將來大展宏圖。兩人正說的高興,傳來氏叔琮的聲音:

“使相,使相!”

朱溫看看張全義,無奈地笑笑,答應道:

“老氏,過來吧。”

氏叔琮走進衙內,並沒看張全義。不是他眼高於頂,而是張全義實在長相太寒酸,雖然不過四十出頭,頭發卻已經開始花白,更誇張的,是他居然已經滿臉皺紋,加上一雙渾濁的眼睛,整一個風吹日曬的老農形象。所以宣武軍眾將雖不鄙視張全義,卻也無人肯和他做個至交。

朱溫開口道:“老氏,此來何事?”

氏叔琮笑了:

“特來恭喜使相得了郡侯爵位啊。”

朱溫搖頭:

“如今封侯,多於走狗。得一個侯爵,有何可賀?”

這時候葛從周也拄拐走了進來,聞言連忙說道:

“那官家還賜三郎改名呢?”

朱溫苦笑:“某之姓名,乃父母所賜!如今官家說改也就改……所謂忠孝不能兩全,朱某,算是明白了。”

言下竟然頗有些意難平的感覺。

氏叔琮笑道:“使相,官家賜名,乃是光宗耀祖,莫大福分啊,怎麼反倒……”

看看朱溫臉色還是一沉如水,雖然納悶,倒是不再開口了。

朱溫看看葛從周:

“通美,傷情好轉了?”

葛從周臉上一熱。他被史敬存槍挑落馬,肋骨都斷了兩根,這段時間一直在休養。聽說皇上給使相賜名,這才勉強起身,拄拐來衙內向使相道喜。此時聽使相問起傷情,隻好如實說道:

“多蒙三郎關照,其實傷的沒那麼重。說來也要多謝子明後來槍挑了那廝,算是為葛某報仇。”

朱溫點點頭,此時王彥章、張存厚、丁會、霍存、等將領紛紛來到,都向使相道喜,張存厚還建議說新建一座侯府。朱溫心裡越發不痛快,卻又不好明說,拂了眾將的好意。葛從周一旁看得清楚,靈機一動,笑著說道:

“三郎,末將這幾日養傷,倒是學了個測字的把戲。”

朱溫隨口問:“測字?”

葛從周說:

“正是,末將大膽,便把官家所賜使相的‘全、忠’兩字,來拆開看看。”

朱溫來了點興趣:“拆開後如何?”

葛從周用手指蘸了茶水寫到:

“先說這‘全’字,上‘人’下‘王’;再看這‘忠’,上‘中’下‘心’。哎呀!”

他猛然大叫一聲,眾人都嚇一跳,朱溫也看著葛從周。

葛從周笑了:“沒想到拆開後竟是如此四字——人、王、中、心!恭喜三郎,真是天大的吉兆啊!”

氏叔琮忙上前看看葛從周寫的字,詫異道:

“還真是‘人王中心’四個字!哈哈,看來天下節帥,都該拜使相做個中心才對!”

丁會笑著說:“果然甚是湊巧。”

朱溫也來了興趣,忙手蘸茶水,寫了“全忠”二字,端詳一回說道:

“果然不差,正是‘人王中心’四字。”

張歸厚連忙湊趣:

“天下四十八路節帥,都可說是‘人王’,唯獨使相才是他們的中心。這麼說來,使相真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葛從周又說:“更難得的,是這四個字,乃是官家所賜!三郎,這才是天意啊。”

朱溫想了一陣,終於笑了起來:

“甚好!此番卻要遵官家之意,稱某名諱為全忠!”

眾將一起叉手唱喏:“遵命!”

張全義卻說了句有些煞風景的話:

“使相,張某進城之時,聽說大郎還在緝拿一個小兒?”

朱全忠看看滿臉忠厚的張全義,無奈回答:

“這可不是一般小兒,他是獨眼賊的三郎。”

張全義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無論如何,與一小兒為難,恐怕有損使相顏麵。如今又有聖人賜名,使相何不趁著喜事臨門,赦免了這小兒?”

朱全忠心裡好笑:張全義這人,在洛陽當防禦使的時候,重視農業生產,親自深入田間地頭,發現田地裡有雜草的,就要罰人家一月勞役;若無雜草,便會賞五百文。他又四下招募流民,讓他們領取土地耕種,自家可以留下三成收獲物。不過兩年,洛陽一帶居然野無閒田,人丁興旺,府庫充實,儼然成了亂世中的一方桃源。朱全忠聞知此事,便格外關注張全義,正好此時河東將領李罕之自河陽入侵洛陽,張全義向朱全忠告急求救,朱全忠就派丁會統兵兩萬,擊走李罕之。此役之後,張全義感到亂世之中,還是要找棵大樹做靠背才好,乾脆投奔朱全忠。朱全忠聞訊大喜,竟然不顧沙陀軍還在城外,親自出城迎接張全義,這才有了兩人促膝長談一幕。可是一番談話,也讓朱全忠了解到張全義此人,真是一個田舍翁。野心雄心,都跟他毫不沾邊。這個特點,倒是讓朱全忠更加欣賞張全義:

不錯,你給我當好田舍翁,種好地就行。

此時聽張全義為一個小兒出麵討饒,朱全忠倒是有心答應下來,不再追殺那個小兒。但是有一層顧慮,如果自己輕易答應張全義的請求,這田舍翁會不會小看了自己,甚至將來恃寵而驕?朱全忠堅信,隨手得到的東西,沒有人會珍惜;輕易送出去的人情,也沒人覺得貴重。他沒有立即答允,而是看似隨便地瞥了一眼葛從周。

葛從周心領神會,當即說道:

“張公此言差矣。若擒了李克用三郎,將來也好讓他投鼠忌器,不敢肆意荼毒中原,大唐子民,方能平安耕讀。農家有地可種,士子有書可讀,軍民人等各得其業,這等盛世景象,張公你就不指望嗎?”

張全義笑了:“將軍所言,自然是張某一生向往。”

葛從周也笑了:

“卻又來!擒這小兒,便是使相抵擋沙陀人剽掠的手段,怎可說是與小兒為難?”

朱全忠覺得葛從周話說的不大好聽,就咳了一聲,看著張全義:

“就是這句話,但使士子農夫各得其業,縱然朱某顏麵有損,又何足道哉?”

張全義這才發現自己被繞了進去:若再堅持赦免那小兒,就等於是縱容沙陀人剽掠,這當然違背自己一向的追求,如何使得?若要汴境太平,就隻能由著使相繼續捉拿小兒。自己難道自抽耳光?為難之下,他隻能呆呆地望著朱全忠,希望使相幫自己一個忙。

朱全忠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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