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這位夫君隻喜歡殺人放火,要麼就是陰謀詭計,讓他當哲學家,還真是為難夫君了,張惠不再為難官人:
“妾聽說,尊奉天道,自然逢凶化吉;違逆天道,隻怕要受天譴。官人此番既殺朱瑄,又奪其天馬,如今還要奪他妻子為妾,毋寧過分?就算那榮氏給妾拜茶行禮,妾心中也總是有些傷感,怕我們做的,過分了呢。”
雖然張惠隻是輕聲細語,但朱全忠還是聽了老大不舒服。
不是,我就是納妾而已,怎麼著,還就違背天道要遭天譴?但夫人話都說到“天道”這個份上了,可見她堅決反對納榮氏為妾!而且結義兄弟的老婆,拿來做個小妾,天天給我們夫婦端茶倒水涮馬桶洗毛巾,好像也真的有點……算啦:
“好吧,好吧,等榮氏到了,馬上把她傳來見夫人,如何處置,全由夫人決定。”
張惠知道官人已經放棄了納妾的打算,心中舒暢,馬上換上了迷人的笑容:
“官人放心,妾又不是豺狼虎豹,見了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妾還要與她好好敘敘姐妹之情呢。”
朱全忠才不聽什麼姐妹情呢,當即起身出門,走到門口留下一句話:
“待通美回來送上這兩個,咱們就留一個,殺一個。”
張惠這才想起剛才說的小道人,趕緊追問:
“官人且慢,你要殺哪個?莫非是那李克用的郎君?”
朱全忠一肚子氣總算有出口了:
“獨眼賊一直與朱某為敵,此番他兒子落入朱某之手,正是天道!我要明正典刑,當眾殺他,方才出得心中這口鳥氣。”
張惠並不讚成胡亂殺人,就對朱全忠說道:
“官人適才還說,要將這小道人做個人質,也好令隴西郡王退出救駕?”
朱全忠這才想起剛才的話頭,感覺自己好像有些衝動了。一時間不知如何說話,隻好又回到屋內,先聽夫人怎麼講。
張惠見他沒吭聲,就繼續說道:
“妾倒是覺得,這救駕譬如救火,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力,救駕的把握也大幾分。官人為何卻要李克用退兵?”
朱全忠這次不同意了:“夫人試想,救駕之功,恰如一根雞腿,我給岐王寫了信,就表示這根雞腿是我的了。豈能容那獨眼賊來咬上一口!所以讓他顧念他孩兒性命,早早退回河東,朱某把那小道人發還給他,然後自己與岐王商量聖駕回鑾,那才乾淨。”
張惠貝齒微露,笑著搖動螓首:
“官人,救駕牽涉官家安全,萬一李茂貞凶性大發,一旦雞腿沒了,你還吃什麼?”
朱全忠看看張惠問:“夫人是說,也讓李克用救駕?”
張惠輕輕點頭:“妾身之意,且容那二李火並,官人卻趁機救出官家,全取救駕之功。若李克用不忿,官人有他郎君在手,不信他敢動武。”
朱全忠笑著點頭,但馬上又皺起眉頭:
“夫人教我坐山觀虎鬥,雖然是好,隻是官家如今卻在岐王手中,怎樣趁機救出?”
張惠無奈一笑:“官人,妾也無法預知未來啊。隻好先看形勢發展,見招拆招,總以儘快救駕回鑾為要,你說呢?”
朱全忠想了一回,坐回到榻上悶聲說道:“隻是若不殺那賊道,實在心中鬱悶。”
張惠笑了笑:“妾另有計較,官人可來得及聽一聽?”
朱全忠沒想到這件事上,夫人也有說法,當即說道:“夫人請講。”
張惠說道:“妾之所見,官人如今位極人臣,便該愛惜羽毛,顧及名聲。殺了這道人,官人不過出一口惡氣,朝野卻不知這道人的罪名何在?據官人說,他還曾在蒲州求雨成功,那可是大功德啊!官人若無必殺罪名就殺了他,恐怕會召來‘濫殺’惡名呢。”
見朱全忠並未回答,張惠又說道:“再說他既然是李克用之子,妾就以為,那是奇貨可居!如今從形勢上看,北半個中原幾乎都成了李克用的範圍。他若想接回他的三郎,是否該拿出點誠意,比如說,用一座軍州送給官人管理?”
朱全忠如夢初醒,大叫起來:
“夫人好計較!正是,與其殺了這賊道,倒不如用他來換上一座軍州!”
他站起身,告訴夫人:“明日,明日就派李振前往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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