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承業主張讓李亞子守城,李克寧不禁有些惱怒。
作為太原留守,戰守大事,本來是該自己決斷的。但是現在這個李嗣源,仗著手上有三千人的“橫衝都”精兵,竟然說出“不戰而走我做不來”的話來!
還有勖兒,也是仗著剛剛打下了承天軍的軍功,竟然在那裡大言炎炎!
張承業地位倒是和自己相埒。一個是太原留守,一個是河東參軍。但是這個太監,膽量不小,竟然要讓李亞子“試試看”?
李嗣源是蠻牛,和他爭執,不算明智;李亞子風頭正旺,讓他一步。這個張承業,在太原沒有根基,本身也隻是個給官家倒尿罐子的。
就拿他開刀。
“張公公,你說的輕鬆,試試看?太原二十萬軍民的性命,豈能容亞子來試?”
彆看張承業打仗沒什麼辦法,但現在論到嘴皮子功夫,那可就是他長項了。
“李司徒!咱家忝為河東監軍,早將太原危急,報與晉王知曉了。料想晉王援兵,早晚就到。此時不戰而走,如何麵對晉王?況且梁兵雖然號稱十萬,其實水份很大,估計不多於六萬人馬。”
這種添油加醋的伎倆,哪怕是梁王本人,也要拜太監們為師。十萬梁兵?我張承業信你個鬼。
李克寧有些焦慮。自己如果把太原獻給梁王,也就是一件大功。今天他與李晟珽商議,核心問題也就是讓梁軍放心,他會帶著守城兵馬撤出太原。
但現在遇到張承業這坨老牛筋,李克寧才發現有些失算。
“就算隻有六七萬兵馬,同樣也是比太原守軍多得多。”
李存勖忽然想起來,興致勃勃引用兵書了。
“四叔,《孫子》說過啊,‘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他們沒有十倍於我,怎麼圍得住太原?”
李克寧笑了。好侄子,你可真能幫忙。
“這段話的最後呢?勖兒你忘了?‘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什麼意思啊,勖兒?”
李存勖當然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弱小一方如果死拚固守,將會成為強大一方的俘虜。他的臉一下變得血紅。唉,跟這種老行伍說兵書,大大失策啊,臉丟光了。
張承業不會背《孫子》,但他會算賬。
“太原人戶十三萬,咱家所見,若廣征民夫,訓練他們協助官兵守城,未必不能一戰。李司徒,太原濠深城堅,不戰而走,置王府家眷,還有益昌公主於何地?”
聽到這裡,大殿裡氣氛變了。是啊,把大王的家眷乃至官家的公主都扔掉?還是帶著她們逃難?
張承業趁熱打鐵,開始引用曆史經驗。
“肅宗至德年間,史思明也曾統帥十萬叛軍攻打太原,結果呢?李光弼同樣不足萬人之兵,卻守住了太原。其中一個關鍵,就是修高城牆,另一個關鍵,就是廣掘地道,堅守月餘,賊兵始終不能進太原。司徒可有意做個今日李光弼?”
李光弼守太原的故事,太原文武當然所知甚詳。雖然此戰已經過去一兩百年,但此時說出來,還是讓明政殿內精神大振。
同樣的兵力對比,李光弼能守住太原,我們不行?再說李光弼守了一個多月,我們隻要守上十天半月,大王的主力必然打回來,這太原,不就守住了嗎?
李嗣源對張承業另眼相看了。親熱地拍拍張承業的肩膀。
“張公公所說甚好。四叔,我看咱們應該首先堅壁清野,使梁賊至太原卻無所獲。其次,請讓我率領所部,在梁賊到來之前,先給他來個下馬威。”
李存勖有了說話機會。
“就是,四叔,守大城必野戰。讓源兄先收拾他一下吧。”
張承業也說:“昔年李光弼挖的地道,咱們也可以再度利用起來。”
李存勖有點擔心:“那可是一兩百年的古跡啊,小心弄坍塌了。”
作為穿越者,基本的文物保護知識他還是有的。
李嗣源笑起來:“三郎,就是要他坍塌啊。陷住梁賊的騎兵,攻城車,撞木隊,哎,反正讓梁賊陷在裡頭出不來。”
李存勖聽了啞然失笑。什麼文物保護,這是要利用起來的軍事設施!但是聽到後來又擔心起來。
“那可糟糕了,梁賊陷在地道裡,豈不是順著地道進城了?”
李克寧眼看現場氣氛,知道再讓大家棄城而逃已經不現實了,現在是要把話語權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