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遣隊”從絳州到沁州再回到太原,都是一帆風順。
經過大南門進太原時,李九娘心頭再度湧起各種感慨:上次從大南門進入太原城,父皇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自己也隻是暫避河東一時的大唐公主。但是現在呢?父皇的落魄樣子,讓她心中無限酸痛,甚至隱隱覺得,自己與父皇的這次見麵,可能是最後一麵?
不是嗎?越想越覺得像。父皇最後的話,好像遺言啊。
他居然對每個人都說了一句話。
使勁搖搖頭,甩掉這些不祥的念頭吧,或許像父皇說的,丟掉江山社稷,但是求得平安。那麼,父女倆還是有相見之日。
保不住了,丟掉也好。
雖然這是迫不得已的說法。
如果父皇真的做了什麼山陽公之類,他也會像漢獻帝那樣,上山采藥成為一代名醫嗎?
除了悒悒不樂的李九娘,李存勖等人都是嬉笑不斷。
進了王府,李存勖更是開心。
父王的稱讚,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李克用聽了他們此行的經曆,也是大為驚奇。特彆是得知梁軍居然出動上萬人馬來圍攻李亞子,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這讓他頗為後怕。
是的,他的決定,差點葬送了兒子。
但是,兒子真的像是一個河東之主,起碼,他很有運氣。
一個王者,運氣是必不可少的。
對於他們奇跡般地現身平陸,李克用並沒有多少驚奇。在晉王一生中,難以解釋的事情多了去了,難道每件事都要刨根問底?
這讓李存勖多少安心了些。他還真怕父王刨根問底,他雖然想了很多答案,卻都感覺還是難以自圓其說。
李克用笑著欣賞自己的兒子,慨歎一聲。
“張公公,八郎,此番三郎的表現,你兩個覺得如何?”
張承業馬上回答。這種恭維的話,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熟練:
“晉王在上,以老奴來看,李三郎可謂足智多謀,英勇善斷。老奴覺得,晉王有了這樣的兒郎,河東未來必定更加輝煌,可說前程無量啊。”
一番拜年話,贏來李克用等人的哈哈大笑,氣氛非常融洽。
悄然之間,張承業已經自稱老奴了。
這是一個明顯的轉變,但是河東君臣,都沒注意到這個稱呼的改變意味著什麼。
隻有張承業自己明白。
在陝州和官家告彆後,張承業的心痛不比李九娘差,而且可能更痛。
因為他知道,官家拒絕去太原,實際上相當於拒絕了最後的生機。以朱全忠的陰狠毒辣,官家隻怕性命難保。
至於官家說的,禪讓以後就可以被封做什麼山陽公之類,張承業覺得,那都是自欺欺人。
朱全忠不是那種會饒人的人。
張承業明白,振興大唐,已經不能依靠大家了。這個皇帝已經徹底被朱全忠打垮了。
現在,大唐的振興希望,完全係於河東,係於李克用父子。
準確地說,是李存勖。
大唐隻能依靠一位沙陀王子來振興,說起來真是太具有諷刺性了。不過還好,太宗皇帝,就是對四夷都平等對待的,所以還有人說,太宗皇帝就是來自胡人。
現在,河東李家本來就是大唐皇室(雖然是賜姓),再加上李存勖是大唐駙馬,可以說,複興大唐,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但李克用恐怕沒這麼看。
他現在仍然是晉王,仍然是河東的唯一主宰。
他下令釋放了那個強奸民女的騎兵。
李存勖根本無法理解。
“父王,不能如此啊,軍紀鬆懈,怎能南征北戰?”
李克用皺了一下眉,想了想,向李存璋說道:
“八郎拿酒過來,就先回吧。”
李存璋明白父王是要跟三郎單獨談話了,立刻將酒具擺好,然後退了出去。
張承業見狀,也笑了笑說。
“晉王若是不介意,老奴想去陪一下公主。此番去陝州,公主心態變化很大啊。”
這個準兒媳。唉。李克用點點頭。
“張公公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