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孟知祥這個問題,李存勖猶豫了一下。本來,三支令箭中,有一支就是滅幽州的;現在如果和劉守光聯盟,是否違背令箭了呢?但想了一下,按照“男人原則”,當前最重要的,就是滅梁。自己和幽州之間,其實還可以和平交往一段時間。
“保胤,等張武返回之後,看他怎麼稟告幽州情況,寡人再做定奪。現在的使者名單,暫時不必選擇前往幽州的使臣。”
明政殿這邊討論的非常熱烈,而流霜殿裡的氣氛也是頗為高漲。
張承業引著李知柔來到流霜殿,按照程序,當然要先去靜室拜見先皇帝的衣冠,就是那件龍袍。
儀式之後,才來到流霜殿與王後敘舊。
雖然按規矩說,藩王不該到晉王王後的寢殿裡來。但是現在,兩人劫後重逢,哪裡還顧忌這些俗禮?兄妹倆是抱頭痛哭。
張承業、黃四娘和宮女們也是紛紛落淚。
情緒緩和之後,王後才向薛王問起他的經曆,卻聽的瞠目結舌。
原來那天韓建派人來殺宗室諸王的時候,薛王聽見街道上人喊馬嘶,情知不妙。早幾日前,他已經探知富商家中有個夾層,便易服之後,隻帶了那道聖旨,潛入其中,一連熬了三天三夜,方才趁夜深人靜,悄悄出來張望,見已經無事,便返回住處,中取了些銀兩,夤夜離開華州。一路晝伏夜行,終於到達荊州,見了趙匡凝之後,方才得知石堤穀慘劇的詳情,也知道如今聖駕東遷的消息。
趙匡凝想送他去麵聖,他就取出聖旨,說要去廣州任職,之後蒙趙匡凝給了他一套車駕儀仗,這才徑自前往廣州。不料臨近廣州,又遭遇了盜匪,李知柔情知再無生路,索性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又有聖旨為證。那幫盜匪聽了之後,竟然放了他性命,這才得以進入廣州。
但此時廣州牙將盧琚作亂,拒絕李知柔入境。幸好另一牙將劉隱以娶親為借口,把士兵武器埋藏在船上,進入廣州,斬殺盧琚,之後整頓軍容,李知柔才得以進入廣州主持節度使事務。
來到廣州不久,李知柔察言觀色,發現劉隱重用當地士人,顯然有不臣之心,連忙先上表朝廷,請任命劉隱為行軍司馬,之後又推薦劉隱為節度副使,將軍政大事一律委任給劉隱,隻求苟活於亂世。也幸好劉隱不是個嗜殺之人,他才終於熬到了任圜前來搭救之日。
但是北上之路,又是困難重重,雖然湖南馬殷將他們禮送出境,但荊南新任的節度使高季昌,卻是朱晃的爪牙。聞訊後卻派出兵馬四處搜尋,要把他們綁送洛陽。幸好任圜機智,與荊南人馬多番周旋,終於得以逃出了高季興的荊南,最後進入了河中。
張承業聽完薛王的曆險經曆,不禁嘖嘖稱奇。
“當此亂世,殿下竟然能死裡求生,正所謂天之將降大任啊。所以此番,殿下登基,再無疑慮。”
薛王嘲諷地看了看張承業。
“張公公,你也追隨先皇多年,奈何見麵便欲取孤性命?”
經過這幾年在生死線上奔逃,薛王李知柔雖不說參透了生死,但早已經沒了什麼功名之念,更不要說登基稱帝。試想他若有什麼雄心壯誌,彆說活到今日,隻怕當年在廣州,就已經成了劉隱的刀下之鬼了。
王後卻是聞言一愣。
“六王兄何出此言?難道那任圜,在路上曾有威脅王兄?”
王後根本不能理解:居然會有人把送到屁股下的龍椅推開!馬上聯想到大王派任圜去接薛王,很可能在路上威逼利誘,迫使薛王放棄登基之念。
李知柔苦笑一下,歎了口氣。
“九娘今日,尚不明白天意厭唐了嗎?”
輪到王後發愣了。
“天意厭唐?”
猛然想起最後一次見到父皇時,父皇反複提到“天命”,不覺心裡一涼。
父皇說的這些話,薛王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奇怪的是,他卻說出了和父皇一樣的話。
難道,大唐真的滅亡了嗎?
嗣薛王,在宗室藩王裡,是以智謀策劃而著稱的一位藩王。連他都如此說,莫非大唐,果真不能複辟了嗎?
“六王兄,你是說,大唐複辟,無望了嗎?”
李知柔才是被王後說的一愣。他完全沒有料到,大唐覆滅那麼多年,居然還有人想複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