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有些意外。
燕國的罪臣,寡人還沒審判你們,也沒訓斥你們呢,你倒有話說?嗬嗬,膽子不小嘛。
看看說話的馮道,一副文士打扮,也不便出言嗬斥。
“馮道?”
郭崇韜連忙介紹:“大王,馮道字可道,學識淵博,官居桀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李存勖心中一笑。
哦,原來是桀燕的宰相。那麼幫著劉守光也乾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吧?現在居然還敢跳出來“稟告”?
按照以前的脾氣,當然早就訓斥馮道了。但是現在大王當得久了,居移氣養移體,氣度也雍容大度多了,所以隻是淡淡說道:
“原來是可道先生,有什麼話,且先說來。”
馮道立刻上前一步。
“晉王,罪臣以為,大軍若是為吊民伐罪而來,那麼現在當以安民為首要任務,隻是苦苦追尋暴君,卻置滿城百姓不顧,未免舍大抓小,本末倒置。”
薛王眼睛一亮,頓時覺得這個馮道,雖然當麵指責大王,其實一心為民,應該是個賢才。隻是要看大王是否容得他了。
隻聽晉王哈哈一笑。
“哈哈,可道先生,真是憂國憂民。安時,馬上去出安民告示,就說官兵到此,隻為除暴安良,有提供劉逆父子下落者,寡人必有重賞。若能扭送其前來投案,賞以萬金!”
薛王有些好笑。前麵說的還冠冕堂皇,沒兩句話,又開始要抓劉仁恭父子了。
郭崇韜離開了,李嗣源回來了。
也是一臉苦相。
“稟告大王,臣雖然找到了長出嘉禾的那塊麥田,但是官兵入城之前,劉守光已經派馬軍踐踏田地,嘉禾也就此不複存在了。”
李存勖轉頭看看薛王。
“薛王,寡人說過,如果源兄能夠找到嘉禾,就任命他做幽州節度使。你說,他找到了嗎?”
李知柔一愣。
這個問題,真是為難了。可以說已經找到了,但也可以說沒找到。
李嗣源說的很清楚,產嘉禾的那塊麥田,已經被馬軍踐踏完了。
“大王,其實小王更痛心的,是那塊麥田,本來豐收在望,如今卻橫遭摧殘,以致顆粒無收。可見農家減產,不僅僅有天災原因,人禍,更是農夫無法抗拒的啊。”
聽了李知柔的“憫農”,李存勖笑了笑。
“源兄,聽見沒有,咱們薛王殿下,把那農戶啊,都心痛死了。哎,你把農戶叫來,寡人代劉守光,賠償他。”
李嗣源隻有苦笑了。
“大王,自從劉守光縱馬踐踏莊稼之後,那農戶便連夜逃遁,不知所蹤了。”
連李存勖都苦笑了。
“瞧瞧,官府一個橫行霸道,把小農嚇成什麼了!”
李存勖的氣憤是真的。
因為他想起了少年時候,義父也是這個樣子,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舉家逃亡。
不禁吟詠起來:“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隻照逃亡屋!”
這一次情真意切,不但李嗣源父子為之感動,不僅薛王感慨萬端,連馮道都發現,這位新來的大王,竟然是一副仁君的模樣。
“晉王,罪臣這才發現,晉王是少有的仁慈之君啊。罪臣適才言語,多有冒犯,還望晉王莫要怪罪。”
李存勖淡淡一笑。
“可道,寡人現在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怎會因一言片語,就濫施刑罰?這樣的話,寡人豈不是與桀燕之君劉守光一樣了嗎?寡人倒是有意,命你為掌書記職守。不知可道,意下如何?”
這掌書記,雖然職位不高,但卻是晉王身邊的近臣,相當於後代的中央辦公廳秘書長。馮道自然聽出了李存勖的招攬之意,當下甚為激動。
“可是,大王,罪臣乃是負罪之身……”
李存勖向薛王招招手。
“薛王,不如你來代寡人甄彆一下,這裡的桀燕臣子們,若非罪大惡極之輩,就讓他們官複原職吧。當然,除了馮可道,他嘛,已經是寡人的掌書記啦。”
聽到晉王讓自己來幫他做事,顯然已經把自己視同晉國臣工了。李知柔心中不怒反喜,徹底融進河東集團,自己才會有政治前途啊。
當然,自己不需要政治前途,需要的,就是一個太平穩定。如果說,晉王能夠讓自己做個什麼“客卿”之類的職務,那就最妙不過。
當即就招呼燕國群臣,去到大殿一頭,仔細甄彆起來。
其實心頭有數。
大王讓自己做的甄彆工作,也就是走個程序而已。試想大王說的“罪大惡極”之輩,還敢留在大殿中嗎?敢於來到新大王麵前的,最多也就是個庸才而已。
李存勖這時才走到劉守光留下的禦座,走上前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