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安重誨的擔憂,郭崇韜笑了笑。
“重誨,如今的段凝,已經成了釜底遊魚,他哪裡還有什麼條件來挑肥揀瘦!皇上就是想到他已經走投無路,所以才隻給他一個節度副使。”
站起身來繼續說:“皇上深謀遠慮,鑒於唐末藩鎮割據,致使天下大亂,所以不論是魏博的羅紹威,還是後來桀燕的劉守光,隻要提出‘永鎮’二字,皇上一概堅決拒絕。據郭某所見,有唐一朝的藩鎮割據,在新唐這裡,當不複存在。”
安重誨也興奮起來:“如果真的讓這些藩鎮消停下來,那可是軍民百姓們兩百年來的最大福祉了。”
郭崇韜緩緩踱步:“前唐,之所以國家凋敝,就是說被這些藩鎮吸光了血!賦稅都被藩鎮截留,任官卻被拒之門外,儼然國中之國!一個朝廷身負幾十個寄生蟲,自然一天天羸弱下去,最後終於轟然倒塌。所以,皇上的新唐,絕不會再容許藩鎮割據!也因此,段凝得到的,就算是個節度使,他也隻能養尊處優,絕不可乾預國家政局。”
安重誨卻有不同看法。
“郭相,末將冒昧。末將每聞皇上所言,都說天下之亂,前唐衰敗,在於教化不修,君臣失道,故而藩鎮作亂,朝廷卻無力約束。所以,末將覺得,皇上滅梁以後,恐怕會大興教化。”
郭崇韜看看安重誨。
“不錯啊,重誨,你這個中軍司馬,常受皇上熏陶,果然見識不錯。但是我告訴你,藩鎮是表症,教化是根本。皇上說的是國家興亡的根本,咱們現在探討的,隻能是皮膚之疾。不過,必須先解決這燃眉之急,然後才能慢慢調理,醫治國家的根本之患啊。”
郭崇韜這麼一說,安重誨當然明白過來了。
“郭相,末將懂了,事有緩急之分,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是吧?”
郭崇韜微笑。
“明日你先去給段凝傳達聖旨,頂盔摜甲,領五百兵馬而去。”
拍了拍安重誨的肩膀。
“重誨,硬的、軟的,文的、武的,你都要考慮周全啊。”
安重誨點了點頭,腦子裡已經飛快旋轉,考慮著如何招安段凝了。
段凝在得知汴州陷落,梁國滅亡的消息後,頓時呆若木雞。
何去何從,成了一個重要的抉擇。
與部下多次商議,都覺得南下投吳是唯一可行之路,從大野澤到吳國最北麵的泗州,將近一千裡路,而這路上,還可以裹挾其餘州郡的梁軍,共同南下。
也有部將建議,應該就近占領兗州,之後徐圖向東發展,最後吞並整個青州,在這種情況下,再與唐帝周旋。就算投降唐帝,也可保留一個半獨立地位。
所以麵對前來招安的安重誨,段凝手握投吳、攻占青州這兩張大牌,倒是顯得胸有成竹。
特彆聽說唐帝僅僅給自己一個青州節度副使的職位之後。
段凝笑了起來:“小安將軍,你們家那個李亞子,未免欺段某太甚。一個節度副使,段某如何安置手下十萬大軍?”
段凝手下的梁軍將領一起哈哈大笑。
幾十個大將,嘲笑一個醜陋的小將。
安重誨一句話就讓他們統統笑不起來了。
“十萬大軍十萬張嘴。將軍的軍糧沒問題吧?”
段凝一下噎住了。
十萬大軍,人吃馬嚼,消耗巨大,梁亡以後,軍需供應徹底斷絕,他已經殺了兩個軍糧官。但是糧食告罄,卻是不爭的事實。
前兩天就開始推行夥食減半的軍令,可是這又能頂幾天呢?
看了看這個醜將軍,心裡暗暗懊惱,這小子真是可惡,哪壺不開提哪壺!
安重誨很冷靜,餓肚子的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