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陸嘉延如果真的來陪他最好。
如果不能來——盛明稚也沒報太大希望。
盛嘉越到年底越忙,全段時間上班還能跟陸嘉延一起坐車。
這段時間基本都見不著麵,陸嘉延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出差,不是去國外,就是去國外的路上。
越了解他的生活,越覺得他辛苦。
盛明稚也不在像以前那樣任性,要他事事陪著自己。
即便陸嘉延不來,他也能很好地獨立完成一件事。
當跟攝像老師坐車一路到了出差的郊區時,盛明稚才覺得有點眼熟。
再一想,這不是當年江彆帶他來的那個機場附近嗎?
雲京這些年的變化日新月異。
但國際機場的位置卻始終沒有改變,擴建了好幾次,都沒開發到周圍的山區。
大概是保留雲京的一些原始風景。
故地重遊,盛明稚的心境已經完全發生改變。
第一次來這裡是陸嘉延出國的那一天,當時,盛明稚還以為那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誰知道多年過去,兜兜轉轉,曾經在無數個深夜中猜了千百次的人選,成了自己。
如果當年有人跑來告訴他,最後跟陸嘉延結婚的是自己,他可能會以為這個人是神經病。
公益微電影拍攝的時候,盛明稚隻需要跟著看看節目組缺什麼,然後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很瑣碎,但是也很忙,以至於連陸嘉延的電話都沒接到。
下午三點,山區下起了大雪,拍攝進度被耽誤了。
盛明稚正好利用這個時間休息一會兒,給陸嘉延發微信騷擾他。
拍了一張自己雙手凍得通紅的照片過去:
【圖片】
【看我的手,凍死了!】
陸嘉延秒回:【沒戴手套嗎?】
【戴了。】
【但還是很冷,想喝奶茶TvT】
其實也不是想喝奶茶。
就是想找點兒話題跟陸嘉延閒聊。
距離上一次見他還是四天前呢。
陸嘉延好像有忙不完的工作。
結果這條消息發過去之後石沉大海。
盛明稚都快把手機盯出一個洞了,都沒見陸嘉延回複他。
怎麼?
難道他找的這個話題很無聊嗎?!
有這麼難回複嗎?!
就在盛明稚盯的有些生氣,準備狗男人再不回自己,他就打電話過去鬨脾氣的時候。
臉頰邊忽然一熱。
盛明稚嚇了一跳,連忙轉頭。
冥冥中有什麼預感一般,在那一刻他心裡升起了一個“不會是陸嘉延來了吧”的念頭,然後一秒之內就驗證了他的想法。
陸嘉延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站在他身後。
一隻手拿著奶茶,另一隻手插兜,姿態懶散,桃花眼笑盈盈的,就這麼看著他。
盛明稚說不出這一刻心裡的感受。
心跳的好像要跳出他的胸腔。
他站起來,申請還有些呆呆地。
陸嘉延挑眉:“看見老公太激動了,話都不會說了嗎?”
懶得理他的油腔滑調。
盛明稚開口:“你不是在公司有事嗎?”
“嗯。”陸嘉延把奶茶遞給他:“沒有明稚的事情重要。”
“哦。”盛明稚臉微微發熱,“那你剛才乾嘛不回我微信!”
“這不是給小盛老師買奶茶去了嗎。”
好吧。
這個理由勉強接受。
陸嘉延來了之後,跟拍的攝像師就很懂的關掉了攝像頭。
然後默默地走到一邊,假裝沒看見眼前的狗糧。
節目組休息的地方是在山區唯一一家奶茶店附近。
陸嘉延估計就是來的時候順路買了一杯。
陸嘉延見他遲遲不喝,以為不對他胃口:“不喜歡這個口味嗎?”
“不是。”盛明稚道:“我有點不好意思喝。”
畢竟整個節目組都很辛苦的前提下,隻有他一個人在喝奶茶,好像怪怪的。
特彆是他代表的還是盛嘉市場部,這點兒做人的社交禮儀他還是知道的。
陸嘉延當然也看了出來,順勢道:“奶茶店就在附近,我陪你去給大家訂一杯。”
盛明稚聽罷,連忙道:“用你的錢!”
嗬嗬,這可是公費。
他才不肯用自己的小金庫。
陸嘉延一愣,彎唇:“好。用我的錢。”
節目組一共四十多個人,奶茶做起來很慢。
正好外麵下雪,盛明稚索性就在奶茶店裡坐著等。
他沒想到這家奶茶店過了這麼多年還開著。
還是以前的模樣,店麵小小的一家,整整一麵牆都是心願祝福與寄語。
盛明稚還記得自己也寫過一張。
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牆上的祝福估計早就換了一撥。
他閒得無聊,看起了遊客的寄語。
大多都是祝自己高考順利,公考上岸。
祝父母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不知怎麼,他忽然開口,指著便簽和筆:“嘉延哥。你想寫這個嗎?”
說完才覺得自己有些弱智。
陸嘉延一個霸道總裁,怎麼會寫這種小女生的東西。
結果陸嘉延還真答應了。
“寫什麼?”
“你寫什麼問我乾什麼?你自己想。”
說實話盛明稚還挺好奇陸嘉延會寫什麼。
男人的筆尖停頓了一瞬,字跡瀟灑放蕩。
盛明稚趴在他肩膀上去看。
看到這行字的時候,愣了下: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盛明稚還以為陸嘉延這種性格,會寫什麼“希望今年盛嘉賺個一千億”之類的。
沒想到,陸嘉延骨子裡還挺文藝的?!
對了,他好像是挺文藝b的,高中還選《情書》這部電影給他們看呢。
寫好之後,陸嘉延站起來,入鄉隨俗的貼在牆上。
這麵牆貼了太多年的便利貼的,有很多都已經開始泛黃。
讓陸嘉延有點意外的是,這句話不算大眾,但牆上竟然有人和他寫了同一句。
看落款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便簽。
不過他也隻是微微驚訝了一瞬,真正讓他心臟驟停的是在這張便簽的邊上的東西——
熟悉的字跡躍入視線內,呈現在泛黃的便利貼上。
那是另一張已經有點破損的便簽。
少年的字跡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變化,乾淨俊秀-
我心裡的神明有著凡人的名字,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棄他。
時間落款是2017年3月20,最下麵有一個小小的“盛”字,
——是他出國的那天。
陸嘉延握筆的骨節微微泛白,心臟像是被一隻手驟然攥緊。
導致他呼吸都凝滯了片刻。
即便之前在看到準考證和盛明稚的手機密碼時,他就隱隱有些猜測。
可真正塵埃落定,真相大白的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情緒卻不是喜悅,而是恐懼。
他好像,找到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不敢麵對的原因。
因為他在害怕。
害怕讓盛明稚傷心了這麼多年的人是自己。
害怕在那個雪夜裡,盛明稚所有的崩潰與絕望都是他帶給他的。
那種後怕的感覺簡直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整整包住。
他不敢想如果盛明稚沒有堅持下去,如果盛旭沒有和他提出聯姻,如果那三年他動過哪怕一絲離婚的念頭,那結果會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陸嘉延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承受這個結果所帶來的代價。
甚至——
便簽紙條上寫著的“放棄”,都讓他心臟難以忍受的刺痛起來。
讓他那麼痛苦,那麼難過,那麼絕望的人居然真的是我。
這一瞬間,他連呼吸都在疼。
盛明稚似乎沒察覺到陸嘉延的不對勁,還在嘰嘰喳喳分享他拍攝遇到的瑣事。
這些瑣事本來是很無聊的,但是講給陸嘉延聽就不無聊了。
大概,和陸嘉延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覺得不無聊。
看到外麵的大雪,盛明稚忽然又想起江彆跟他分享的那個弱智都市傳說。
他開口道:“嘉延哥,我有個朋友跟我說,站在最高的地方向飛機上的人喊話,飛機上的人都能聽到。”
盛明稚頓了下,仿佛開玩笑一般提起:“你還記不記得你大四出國的那年。”
陸嘉延的喉頭上下滑動了一瞬,“嗯?”
盛明稚的視線落在不遠處,開口:“我也站在這裡跟你喊過話。”
其實,都不知道陸嘉延是那一個航班出國的。
也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方向。
好像要給自己找一個足以支撐下去的信念一般。
他站在這裡朝著天空一遍一遍的重複,沒有名字,隻有你好。
暗戀就好像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連他的名字都無法勇敢的宣之與口,那大概是少年時期,他藏起來的最大的秘密。
陡然,陸嘉延開口:“喊了什麼?”
盛明稚忽然站起來,推開奶茶店的門,朝著大雪中跑去。
大概跑出了七八米左右,他才轉過身。
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
“你好嗎!”
陸嘉延愣住。
盛明稚又重複了一遍:
“陸——嘉——延——”
“你——好——嗎——”
他聲嘶力竭,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你——聽——得——到——嗎——”
你聽得到嗎。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
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人可以比擬。
十幾年前的那天似乎與今天重合了,也是這樣一場大雪。
盛明稚力氣像是用儘了,所以陸嘉延朝他走來。
他從來沒有這麼用力的擁抱過一個人。
盛明稚埋在他懷裡,骨頭都要被揉碎。
陸嘉延的聲音有些哽咽,歎了口氣:
“聽到了。”
回應他的,是像那個雪夜一樣,少年毫無預兆的大哭。
那些對山熾烈的呼喊,聽到的終於不止是自己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