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小廝十分殷勤,甚至二管事都親自迎出來——老實說,這待遇都有點出乎沈瑢意料。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無非是因為他得成化帝親口允準,去北鎮撫司當差,如此一來,他跟北鎮撫司的親近便是板上釘釘的,萬通再怎麼不快,也擋不住下人的畏懼和討好——誰知道這位小爺對分家有沒有懷恨在心呢?拿家裡幾位大爺們沒法子,還不能發落下人嗎?
當然沈瑢並沒有跟他們秋後算賬的意思:“二哥呢?”總不能大年下的不在家裡呆著,出去跟人鬼混吧?
管事賠著笑:“二爺身子不舒服,在屋裡歇著呢。”
哎喲,這可真是送來的好理由。沈瑢立刻把匣子塞到管事手上:“這是今兒在大永昌寺,皇上賞我的菩薩像,鎮宅安神,祛邪除病。皇上本來賞給我那新宅子的,我想著到底這邊才是根基,所以送過來先供奉幾年。沒想到二哥身子不適,那這菩薩像更是該留下了。”
“啊,啊?”管事萬沒想到沈瑢是來送這個的,一時間目瞪口呆反應不過來。
不是,這是皇上賞的,從大永昌寺請過來的佛像啊,這位小爺就肯送到大宅來,還給二爺供奉好祛病?
身為管事,他當然知道分家都分了些什麼給沈瑢,這位小爺不吵不鬨肯接受就不錯了,居然還把皇上的賞賜送過來?這,這是真的孝悌感人,還是不知道萬家的底細,以為自己得的家產已經不少了?
沈瑢可不管他怎麼想,既然匣子給了,他一點都不想耽擱:“二哥養病,我就不去打擾他了,這菩薩像你快點拿去給二哥,看怎麼供奉才好讓菩薩保佑他快些痊愈。”
說完他就溜了——萬通病得真是時候,日後要是有人問起來人,他就說兄長病重,他才特意把菩薩像送過去的,就算是繼曉,也找不出借口來!
中午的素齋沒吃幾口,跑來跑去的倒是費了許多力氣,沈瑢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一回家就喊著要吃飯。
阿銀連忙丟了手裡的書,上來伺候他更衣,一邊催著自己弟弟去廚房傳飯。他剛替沈瑢解了外頭的曳撒,就有一塊石頭從腰封裡滾下來,正正砸在他腳背上,砸得阿銀嗷地一聲,單腳跳了起來。
沈瑢這才想起來他腰裡還揣了塊石頭:“砸傷了骨頭沒有?快叫郎中來看看!”
阿銀揉著腳抽冷氣:“還好,這石頭不大。我的小爺,怎麼石頭還揣身上啊?”
“這人家送我的,給我雕印章。”
“印章?”阿銀雖是下人,但自幼生在京城,也是見過點世麵的,“這哪裡是雕印章用的石頭啊?我的小爺,你是不是叫人家騙了?花了多少銀子?”
沈瑢翻他個白眼,自己趴到羅漢床底下去撿:“花什麼銀子啊,都說了是人家送的。”
“哎喲我的小爺,我來我來。”阿銀簡直想把他拽出來,但又無從下手,隻好在後頭亂轉,“這什麼人呐居然送這東西,還說雕印章呢……人家雕印章都用那好石頭,什麼田黃石、壽山石、雞血石,至少也得是個青田石啊,誰用這種東西……”
“田黃石就是壽山石。”沈瑢好容易從牆邊上把這塊石頭撈回來,退出來反手敲了阿銀一個暴栗,“叫你讀書不好好讀,這說出去叫彆人聽了多丟臉。”
他並沒怎麼用力,阿銀也不怕他,摸了腦袋嘿嘿笑:“是嗎?奴婢就聽人說起過這些石頭好,也不知道哪個是哪個……”
他說著伸手去接沈瑢手裡的石頭:“要不奴婢去找個盒子放著?”雖然這破石頭一看就不值錢,但既然小公子這麼寶貝,那他也隻好當寶貝了。
沈瑢其實也沒覺得這石頭是寶貝,但既然是人家送的也不好扔掉:“那你找個盒子放著吧。”
倆人都不怎麼上心的結果就是阿銀接漏了,這次石頭可是結結實實直接摔在青磚地麵上,兩次受到撞擊的石頭終於不乾了,隻聽一聲脆響,石頭一角裂開,仰麵朝天躺在地上,露出了裂縫深處的一抹橙黃色。
阿銀倒抽一口氣,連忙撲下去把那石頭捧了起來,手都有點哆嗦了:“都是奴婢這手——”天啦,誰知道這塊不起眼的石頭裡頭竟然是這樣的,這個顏色他在那些文玩店鋪裡見過,叫什麼橘皮黃,那麼一小塊,就要十幾兩銀子啊!
沈瑢也有點驚著了:“叫你爹找個懂行的,把這石頭——”他也不知道這一行的術語應該怎麼說,“總之就是開出來看看,到底裡頭有什麼。”
阿銀爹接著這塊石頭,先給了兒子一個大比兜,痛罵了幾句冒失鬼敗家子兒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