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崔和倒不是對親事多熱心,隻是深恨這種明爭暗鬥。若依著他,真想乾脆分家出來,不借崔家的勢力和名聲,自己在錦衣衛裡用心當差也能支撐門戶。無奈他那過世的祖父臨終前留下不許分家的遺囑,大明又講孝道,這一句話就把他父親給按死在崔家,他自然也逃不出來。
有時候想想,崔和也不由得想說句討打的話:“還不如似你這般……”
“嗨,像我有什麼好。”董長青沒好氣道。他孤兒寡母的,小時候沒少挨欺負,若不是後來個子比彆人長大,又有機遇入了錦衣衛,現在日子定然不好過。
崔和也知道自己說話不妥,默然閉了嘴。
董長青拍拍他肩膀笑道:“大丈夫隻患事業不立,何患無妻。再過幾年你這官職升一升,還愁沒好親事?”
如今他兩個都是正七品的總旗,而頂頭上司謝驪是正六品的百戶。但其實山東一案之後,謝驪就有資曆升從五品的副千戶,隻是暫時被袁彬壓了下來而已。
北鎮撫司裡都知道,袁彬是想讓謝驪接掌北鎮撫司的,但要到從四品的鎮撫使,這中間差得有點多。若是一步步正經的升上去,那還得熬些資曆,隻怕袁彬的身體等不起。
而且這種按部就班的升職法,有時候會浪費些功勞。譬如山東這樁案子,謝驪不但端掉了白蓮教一處貨真價實的“妖壇”,還尋回了一張《山海經》的真頁,這份功勞著實不小。可是他在山東還端掉了一批官員,也同樣遭了不少忌恨。
若是這時候論功升職,這份功勞隻升一級有些少了,可若想直升兩級成為千戶,那些被他得罪的人必定不許,到最後也隻能升個副千戶,實在可惜了。
所以袁彬想著讓謝驪攢一攢功勞,最好再辦一樁大案建些奇功,如此,到袁彬告老的時候再上一篇聲情並茂的奏章,懇請皇帝看在他的資曆情份上提拔他看好的人,那時候謝驪的功勞再加上他搭的臉麵,差不多就成了。
隻是謝驪不升職,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得跟著先壓一壓。不過董長青有信心,也就是幾年的事兒,他和崔和絕對能撈到個百戶當!
百戶是正六品,如今崔家嫡支裡頭也找不出幾個比這品級高的了,到時候崔和說話自然與如今不同。
“再說了,要是有合適的人,還可以讓大人替你做媒,看誰還敢從中作梗!”董長青擺出一臉惡狠狠的表情,“到時候誰敢作怪,就請他來詔獄住幾天!”
崔和被他說得又氣又笑,隨手往他肋下捅了一拳:“胡說八道!大人豈會如此公器私用?若被大人聽見了,小心你又挨罵。”
他這一拳沒怎麼用力,董長青卻就勢彎下了腰,哎喲哎喲地吊在他身上:“肋條都斷了!”
崔和當即又用力給了他一拳,董長青嘿嘿笑著直起腰,勾著他肩膀沒事人一樣往外走:“這幾天跑的,乾糧實在吃膩了,咱們也彆吃廚下那老幾樣了,走走走,去吃一杯解解乏……”
他兩人在外頭拉拉扯扯的時候,沈瑢已經進了謝驪的辦公室。同樣是才從外頭回來,董長青灰撲撲的像在土裡滾過,謝驪卻是身不染塵,連中衣領子都還是雪白的,正正卡在喉結處,引得沈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謝驪正在寫一份文書,頭也不抬地道:“你怎來了?”
沈瑢來,原本是不放心菩薩像的事兒,但既然從董長青那兒得到答案,他也就不願意再把這事拿出來跟謝驪說了——好聽麼?在外頭包小三,還包有夫之婦,他說著都嫌嘴臟。再說了,萬瑢這個身體才十五歲,這種事還是少說的好,不然叫謝驪聽著,這麼點兒年紀就這麼“博聞廣識”,會對他有什麼印象啊?
雖然注定無緣,但沈瑢還是希望謝驪能對他保持一點好印象的。他是靈魂穿過來的,將來如果找到回去的辦法,肯定還是靈魂返回,到時候這個世界的萬瑢就真的死了。希望到時候謝驪看見他的屍體,會對他有點懷念,而不是一想起來,就覺得他五毒俱全。
打定主意,沈瑢就開始信口開河:“來看看你們回來沒有。差事辦得怎麼樣?遇到什麼妖人了?”
“沒什麼妖人。”謝驪心知肚明他在撒謊,但也不點破,“虛驚一場罷了。”他們辦差就是這樣,有時候急急忙忙趕過去,卻是一些人在裝神弄鬼,壓根沒有什麼真東西。
“那董長青還跟我吹牛,說是手到擒來……”
謝驪看他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得微微一笑:“既無妖人,自然是手到擒來。”
行吧,這就是語言的藝術……
沈瑢無話可說,又舍不得走,沒話找話地伸長脖子去看文書:“既沒妖人,那是作什麼怪了?”
“以硫磺火藥偽為天雷,害人性命。”謝驪神色冷了下來,“以此蠱惑民眾,售賣金丹!道錄司——哼!”
因成化帝崇佛好道,民間的和尚道士數量也大增。按說這種事都該僧錄司與道錄司管,須仔細核實身份方能發放度牒,不是你剃了光頭就能當和尚,穿上道袍就能充真人的。
無奈人數一多,就很難保證質量,更遑論這兩家相爭,都巴不得自己勢力大過對方,隻要是願入自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