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尚幼,此事便從長計議吧”思索半天隻吐出這句,說罷,楊紀便是假意作了個倦意,側身閉目不再言語。
見相公側身假寐,張氏笑而不語,心中了然,嘴上不提,這心裡卻在做打算。其實張氏早有此心意,這些還得自她前日不久歸寧之時、與兄長之間的閒聊而起。那日,張翠蘭回娘家中看望父兄,卻聽兄長提道“聽聞堂姊在臨安開了瓦舍,
排場頗大,皆是些宮廷教坊出來的藝人擔任師傅,正廣收良徒,而堂姊每至隔年都要回鄉祭祖,算起來再過倆月便也該到了,到那時,為兄想讓婉瑜隨她去瓦舍學藝”這婉瑜正是張翠蘭兄長的女兒,年紀倒也較楊桂枝大不了幾歲。起初,張翠蘭不解,問道“婉瑜年紀尚幼,送去學藝作甚”
兄長擺手笑道“學藝是為其次,主要是聽聞堂姐的瓦舍,名為‘京都教坊’,其中聚集了各類拔尖藝人,專門成立了教坊部,每逢春秋大宴,都會選拔人才入宮獻藝,保不齊還能被達官貴人看上,做妻、做妾呢”
雖本無心,但聞此,張氏也動了念頭。兄長家的丫頭她也見過,無論姿容、樣貌還是口齒、談吐,與自己閨女比相差甚遠不過是尋常女娃都可拜學,桂枝又如何學不得到時,也定要攜小妹來參選一番
心中默默盤算,張氏便向兄長笑道“既如此,那便讓小妹也去應選,姐妹一同去,也做個伴。”
兄長聽聞以為不錯,欣然應承。既已有約,屆時便該前往,這廂如何說服自己這愛女如命的相公,此事還得循序漸進。
同為小妹的前途,這對父母各懷心思而眠。
張氏兄妹提到的“京都教坊”,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臨安城內的瓦市,可說是“百戲雜陳”的大千世界,城內城外皆可見。
城外,隸屬殿前司,供軍士娛樂。城內,瓦舍由修內司主管,普通的瓦舍專供百姓娛樂,其中商貿業極其豐富,影戲、說書、雜劇、令曲、算卦、舞曲等應有儘有,百花齊鳴。
熱鬨的瓦市中,還配有高端的酒肆、茶坊和酒樓等,林立其中,大小規模不一,成為當時商貿交流之盛地。
而相較於普通百姓娛樂的瓦市,在北瓦設立了專業的教坊,屬於修內司管轄,卻不對百姓開放,是為宮廷在宮外設立的教樂坊,專門為皇家貴族培養教樂藝人。每至春秋大宴、抑或重要節日,都要各自準備表演,通過太常寺點集選拔,方能入宮獻藝。
而眼下,最具競爭優勢的當屬京都教坊、錦繡教坊兩家。
張翠蘭的堂姊,名曰張梅香。正是這京都教坊的負責人,在臨安城內頗具名氣,人稱“張大司”。
“曲池苔色冰前液,上苑梅香雪裡嬌。”梅香此人,不止生得明豔動人,且極擅謀略,審人度勢皆頗有手段。
教坊院內,一眾亭亭玉立的女子正在排演曼舞,這群姑娘均約二八之年,青春正好,蝶一般的容顏。但此刻,她們正在經曆最嚴格的訓練。每一位的頭上都有著一隻
銅盆,銅盆裡裝著水,就這般頂在上麵。
“入了這教坊,若想練這舞,你們這駝身的也要直將起來,手抖也該平穩起來”“不要抖。”
卻見她們雙手整齊慢慢向前伸開,依次將手心翻上,隨後依次將雙手放到肩上,然後再依次交叉放到肋骨處,最後一次放到臀部,重複此動作。
但不管如何,她們始終保持著腰部挺直,鵝頸賣力舒展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