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隻因為其有些小姐氣,行事幼稚反倒容易解決了,可並非如此。裴蘭伊年幼時伴在父親身邊,見慣了這三教九流的人物,算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她在為人處世上極為圓滑,她深知如何利用下級關係,又如何討好上級,即便是訓斥她,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和借口,不能說她錯,但她這麼做也一定不對!
久而久之,教坊內幾乎無人再管她,大司都不管,那還有誰敢?也就除了朱先生偶爾說她兩句,但也不能說太深,否則惹了裴玉生不悅,撤去對教坊的支持,怕是無法再維持與錦繡教坊的鼎立之勢,對於京都教坊的前景自然是比一個裴蘭伊重要許多的,所以京都教坊內,她這個當家花旦,幾乎說一不二,三番五次賄賂掌事,以求演藝機遇,當下張梅香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庭花崗石小池邊的拱門內,幾位二八之年的姑娘相伴而出,口中議論有關恭王府獻藝一事,“可曾聽聞官家為恭王妃之子賜字?據說其子生得人中龍鳳,出生之時更是天降祥瑞於王府!”
“那些都是坊間傳言,要我看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一次獨舞之位!”
“你想什麼呢?我等入教坊多年,這獨舞之位是誰的,你心底不跟明鏡兒似的?”
幾位姑娘一邊聊著一邊走過,其中一位目光一轉,瞥見池邊正在戲魚的裴蘭伊,於是做了個手勢,幾人聲音低了低,趕忙錯身離開。
裴蘭伊耳朵也不聾,她們幾人談論到“獨舞”二字時,她就已經開始笑了,這會兒更是笑個不停。
“裴姑娘,裴姑娘?”後院拱門處,掌事之一柳敬才快步而來,近至其身旁後樂道“可教我找到您了,裴姑娘……唉?您樂啥呢?”
裴蘭伊從池中抽回手,灑下最後一點魚食後,看向柳敬才,道“原是柳掌事,方才想到一件趣事,不由想笑,您找我有事兒?”裴蘭伊一邊說著,一邊來到對方麵前,以絹巾擦拭著指尖的水。
柳敬才連連點頭道“倒是該樂,有天大的好事相告……”話未講完,他四下一掃,見無人後便是笑道,“此處不便,裴姑娘隨我來。”
二人移步至花崗石一側,偌大景石將二人擋住,而這柳掌事終是開口“裴姑娘,可喜可賀!”說著話,他便是雙手一提,深施一禮。
“柳掌事這是作甚,我不過一藝女,怎受得起掌事此拜?”裴蘭伊笑不露齒,話雖這般但卻未曾扶起對方。
柳敬才倒也不在意,禮罷起身亦恭維笑道“可不敢,今後可不敢再稱您為藝女了!裴姑娘,方才我前往天舞閣內,曾掌事告訴我,此番恭王府獻藝,獨舞人選便是姑娘!這是天大的喜訊,要知此次乃皇孫周歲禮屆時朝中文武百官皆往之,若姑娘舞出平日風采,一舞成名,想必不少官人次日便會著人送來彩禮金銀求親,那姑娘豈不是一步登天?”說到這,他再度一躬道地“祝賀裴姑娘……啊不……裴才女!”
女兒家聽了這番話,誰又會不向往、不欣喜呢?雖然此事乃是她早有所料,但從這人精柳敬才的口中道出,又是彆樣意蘊,是以此刻她內心歡喜,含笑頻頻,“借柳掌事吉言,若真有那一日,蘭伊定不辜負柳掌事往日栽培。”裴蘭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