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聚遠樓下席間的馬遠卻坐立不安。
自從聽聞京都教坊的秀演十分精彩後,馬遠就像是被這件事兒縈繞在心裡一般,不論做什麼總是會時不時地將目光投向場中。
劉青石大人倒是司空見慣了,這秀演的場次乃他親自所排,自然清楚現在還不是時候,起碼得等錦繡教坊的秀演過後才能看到京都教坊。
“遙父不必這般,雖今年這京都教坊的節目不錯,但其餘節目也都還挺有意思的,不知你可曾看過京都教坊的望海潮?那是由戲曲和歌舞的融合,姑娘在湖麵的假荷花中翩翩起舞,一片片荷花間有一艘艘小船,船上有一仙子下凡般吟唱,歌詞儘顯錢塘繁華;而遠處造有一假山,一京劇扮相的戲人,與仙人配合著演唱,餘音繚繞三尺……”劉大人念著念著,渾然忘我。
殊不知,此時馬遠的視線,已然被牽引到了彆處。
隨著曲樂齊鳴,源遠流長宛若山川河水般的琴音傳來,夾雜零散小打及時有時無的大鼓,又有笛聲將其貫徹一氣。曲樂師傅們各就各位,自四麵廳至聚遠樓下,分排而坐,然而為首的則是端坐四麵廳正中的朱邦直。
似乎所有的妙音皆是由他指揮彈奏而出一般,節奏輕盈曼妙,不失趣味的同時還能使人陶醉其中。
樂曲音從四麵廳而來,傳至聚遠樓內外,尤其在三層的所見所聞又是另一番韻味。那感覺仿佛這一段段的聲音仿若一道道漣漪般,一個浪花蓋過另一個浪花的接踵而至。
朱邦直不愧是原宮廷禦用樂師,大家風範此時儘顯。
就連馬遠也不禁讚歎“仿若春江臨波至,卻是妙音拂麵來!”
劉大人撫須笑道“雖然錦繡教坊在臨安之中名氣更甚,但若論大雅,京都教坊或可天下第一,且不見那張大司早年在大內的風姿,那真是卓絕一世,難以形容的美豔!其教坊內,無論雜藝還是曲樂,都是原先宮中在編的人員,技藝自然不凡!”
對此,馬遠表示認同,但他隨後又緊接著問道“那麼,朱先生此時現身,莫非是京都教坊的節目將要開始?”
“不急,這隻是序曲,待會首先入場的,乃是錦繡教坊!”劉大人擺了擺手,說著再度端起酒杯。
“真叫人等得鬱悶啊!”馬遠無奈,隻得陪酒。
然而這句話剛落,便有報幕放腔,“錦繡教坊祝壽壓軸,劍舞!”
劍舞。錦繡教坊的拿手絕活,杜婉茵的成名之舞。
當初孝宗亦是召見過此女,親自欣賞過她的劍舞並且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這也讓錦繡教坊近年來的氣勢,處處高於京都教坊。
其實倒也不怪,隻因劍舞乃是高宗十分喜歡的舞樂,有了高宗的支持和喜愛,錦繡教坊才可以存留於坊間。
“劍舞堂堂滿江紅!”清酒入咽,馬遠重複了一遍方才報幕小子傳的話。
隨樂而起,一群身著灰白色舞服的舞女們成排成列自四方亭周圍而來,她們腳步輕盈,幾十位姑娘在平台山落足,湖麵卻無半點波瀾漣漪。
因為方才舞台被提前布置了一番,此時再仔細看會發現,四方亭房簷裝飾著兩條巨龍,仿佛是將將停留在其上,而一女子身穿黑紅舞服與伴舞之人不同,仿若飄蕩一般自長廊而至四方亭;飄影而出,舞姿矯健輕捷,如同群仙駕龍飛翔一般;舞蹈開始時,前奏的鼓聲頓止,似是雷公停止了做法,隨即群舞從幕後出,手持亮劍對舞,台上劍光閃閃,如日落大地;舞蹈結束時,手中的劍影卻如江海麵上平靜下來的波光。
每兩人東西相對,右手先握,後轉至左手,徐徐站起,揮劍起舞,推向高潮,而杜婉茵此時更是邊吟唱,邊舞動手中寶劍,口中有詞曰“繁華臨安浩瀚江,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劍光流轉映霓裳,絳唇珠袖翻海香,翩若驚鴻照影來,宛若遊龍乘雲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閣台遙望無限想,憶往昔千裡江山,縱馬快意過禦街,西湖裡荷花盛放,拋下帷帽任風拂麵,回眸眼底儘是萬千;遠遊他方、揮劍出鋒、雄心壯誌,聚散皆是一念,方寸之地內,歌舞聲聲紅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