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榮秋沒能把馮甄帶走,也沒能跟黃三爺來個玉石俱焚,垂頭喪氣地回去了。他坐著黃包車到了家門口,一下車,看到黑狗還在後麵跟著,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他以為馮甄會被抓都是因為黑狗,於是走到黑狗跟前,眼裡冒著火說:“你這種人,到底為什麼活著?”
黑狗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葉榮秋怒火燒心,盯著他毫無波瀾的眼睛惡毒地詛咒道:“我巴不得你快一點去死,人渣。”
黑狗微微皺了下眉頭,什麼都沒說。
葉榮秋回到家裡,他的大哥葉華春就迎了上來,緊張地圍著他檢查:“小秋,你沒事吧?”
葉榮秋疲憊地搖了搖頭。
葉華春道:“我在店裡收到了你派人送來的消息,就立刻趕回來了。你剛才去見黃三了?他為難你了嗎?”
葉榮秋說:“還好。”
葉榮秋是家裡的幺子,屬於老來子,他上頭還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姐姐比他大十五歲,哥哥比他大十二歲,因此他一出生就是倍受寵愛的,這才養成了他現在的個性。葉華春了解自己的弟弟,他生怕再這樣下去葉榮秋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因此道:“小秋,我已經跟父親商量過了,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你先暫時離開重慶一段時間避一避,我派人送你去武漢。等事情過去了,再接你回來”
葉榮秋吃了一驚:“離開重慶?”
葉華春說:“你去武漢找書娟吧。”
周書娟是葉榮秋的未婚妻。葉家和周家是世交,兩家人家在小時候就給兩個孩子定了娃娃親,葉榮秋和周書娟一起青梅竹馬的生活過一陣,後來周家因為生意的緣故舉家遷到了武漢,但兩人的親事並沒有作廢,周家逢年過節還會帶著周書娟回到重慶,讓兩人培養感情,其他書友正在看:。周書娟今年十八歲了,而今正在武漢念大學。其實去年兩家就已催著兩人把婚事結了,但是兩個孩子不願意,都借故拖延時間。周書娟說自己想先把書念完,而葉榮秋說自己也還沒做好準備。其實按照舊思想,這兩個人的年紀都該當爹媽了,可是他們是受了新潮教育的,總覺得自己年紀還輕,不該就此被舊式生活套牢,還應繼續享受屬於自己的人生。
再者,葉榮秋覺得自己對書娟並沒有愛情,他隻把書娟當成妹妹來看待。也許是葉二少爺從小都活得太自我,其實他並沒有品嘗過愛情的滋味,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也曾對幾人產生過好感,但隻要對方稍有不合他意的舉動,這份好感便會立即煙消雲散。譬如他中學時曾險些和校長的女兒傳出一段佳話,但隻因他無意間撞見校長的女兒在無人的教室裡摳挖鼻屎,從此以後他再沒正眼看過對方;再譬如他大學時和詩歌社的副社長幾成佳偶,卻因有一回對方和他說話時忘記清理牙齒上的菜葉,他從此再沒和那可憐的姑娘說過話。可他越是這樣的性子,就越不願意屈就,還是覺得自己應當找一個完美的靈魂伴侶,而不能隨隨便便因為父母之命就虛度了一生。
現在,他有時候被黃三爺逼急了,也會想著趕緊娶書娟過門讓她當自己的擋箭牌,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拖書娟下水,最後他也沒把自己正遭的罪告訴書娟。他知道這次如果去武漢投奔周家,也許就不能再推脫婚事了,黃三爺那裡是煉獄,和不愛的女人結婚也是火海,葉榮秋其實哪邊都不願意。他考慮再三以後,對葉華春說:“過一陣再說吧,我要是走了,隻怕黃三也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們。我再想想法子,也許還有其他的辦法把他打發了。”
葉華春了解弟弟的性子,也沒法多說什麼,隻好歎了口氣:“那我再多派幾個人保護你。”
葉榮秋問葉華春:“父親回來了嗎?”
葉華春搖頭:“沒有,他今天早上去外地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他聯係到了一個大客戶,如果這次的生意能夠談成,我葉家布莊的生意就有救。”頓了頓,憤憤道,“如果我們能把生意做好,回到十幾年前的地位,哪裡還會被黃三那個流氓欺負?真是老天不開眼!”
葉榮秋苦笑:“如果老天還有眼睛,黃三就不會混到今天的位置了。”
葉榮秋坐立難安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來了,穿好西裝打好領帶,準備出門。葉榮秋生平不愛求人,可他如今是彆無他法了,決定去找重慶所有他有些交情並且認為對方幫得上忙的人物,去黃三爺麵前說說情,讓黃三爺放了馮甄,更放過他。但是他有些頭疼每天守在他家門口的那條狗,也不知怎麼才能把黑狗給打發了。
然而當葉榮秋站到窗口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今天黑狗沒有來。
此時此刻,黑狗在黃三爺的老巢裡。
黑狗走到柴房門口,柴房外有兩個小弟守著,見了他,都殷勤地湊上去:“黑狗哥,你咋來啦。”
黑狗問他們:“姓馮的關在這裡麵?”
小弟答道:“是啊。”
於是黑狗就撥開他們往柴房裡走,那兩人麵麵相覷,可是黑狗是黃三爺麵前的紅人,他們誰也不敢攔。黑狗進了柴房,就看見馮甄被捆著手腳丟在角落裡,臉色蠟黃,看起來精神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