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榮秋垂頭喪氣地回了屋,盯著黑狗打回來的熱水發呆。
黑狗見葉榮秋回來後還磨磨蹭蹭站在一邊,奇怪地問道:“水替我你打好了,你不洗?”
葉榮秋素有潔癖,他是寧肯短命十年也恨不得能趕緊跳進浴缸裡狠狠洗一通澡的,這時候也不知道犯起了什麼彆扭。
葉榮秋問他:“你還有多少錢?買兩套乾淨衣服回來吧,我們連換洗衣服都沒了。”
黑狗指指桌上的銀元和銅板:“就那麼多,還得買吃的,還得住店,還得趕路。買啥衣服,洗洗乾淨就能穿了。”
葉榮秋說:“至少有一套換洗的吧?隻有一套衣服連換都不能換。”
黑狗瞧瞧外麵的天,說:“又下大雨了,還不知道要下幾天,你腳又傷了,咱看來得在這住幾天才能上路,這幾天把衣服洗了,很快就乾了。”
葉榮秋梗著脖子說:“那至少得、得買幾條內褲啊!”
黑狗瞧著他故作大義凜然、可一張白臉都漲得通紅的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葉榮秋對他怒目而視:“你笑什麼!本、本來就是!”
黑狗歪著嘴角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打了個哈欠:“天都黑了,你現在上哪去買?”
葉榮秋是真的羞憤的快撞牆了,但是黑狗說的是實話,這時候外麵的店都關門了,好歹也得等明天才能買。他是一刻都受不了身上那黏糊糊的衣服了,隻好在屋裡把衣服脫了,並且義正言辭地警告黑狗:“你轉過身去彆看!”
黑狗本來眼睛都要閉上了,沒興致看他那身白花花的肉,可偏偏他這麼說黑狗就偏要那麼乾,立刻精神奕奕地把眼睛瞪圓了。
葉榮秋剛把衣服都脫了,黑狗就笑嘻嘻地品評道:“喲,二少爺屁股真翹,比女人都翹。”
葉榮秋腦袋嗡的一聲響,一股血湧到腦門上,氣的舉起水盆就要往黑狗身上咋,黑狗嚇得大叫:“哎哎哎!這兒就一張床!你也得睡的!”
葉榮秋哆嗦著把水盆放下了,抓起一旁的臟衣服擋住自己的身體。黑狗怕他真發起瘋來鬨得睡不成覺,忍著笑說:“好嘛,我不看你,你趕緊洗,我睡了。”說著就翻了個身背對葉榮秋,真的不看了。
葉榮秋氣的手腳冰涼,拿正麵對著黑狗也不行,背麵對著也不是,於是蹲□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擦身體,眼睛死死盯著黑狗的後腦上,隻要他敢轉過身來就把手裡的毛巾丟到他臉上。好在等他把自己擦乾淨了黑狗也沒再轉身。
打理乾淨以後葉榮秋又犯了難,好看的:。這床他到底是上不上呢?那麼窄一張床,還兩個大男人,肩並肩平躺著都睡不下,肯定得要肉貼肉。可這床他不睡還能睡哪去?要有床多的鋪子打個地鋪也就將就了,這春天的晚上怪凍人的,沒被子真受不住。那要是上床,得跟黑狗睡一條被子,他這內褲穿是不穿?想到這滿是泥和血的東西要再貼到身上他每根寒毛都被惡心的立起來了,可想到要跟黑狗光溜溜地擠一個被窩他每根頭發都要豎起來!
葉榮秋站在床邊開始哀歎自己生不逢時命不濟世。他自比韓愈王勃,想當年韓文公冒死諫迎佛骨卻遭貶黜時的淒涼心境他此時此刻終有體會;王子安一篇《檄周王雞》仕途儘毀的無奈滄桑他亦感同身受……
葉榮秋心想:眼下雖說什麼都沒了,可讀了萬卷書,君子到底是應該有點骨氣的!
然後葉榮秋因為著涼而打了個噴嚏,他就立刻停止了胡思亂想,撩開被子鑽進去了。
黑狗和葉榮秋經曆了這一場變故,人累了,心更累,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黑狗先醒,他伸了個懶腰,手腳舒展得開了些,就把葉榮秋給弄醒了。
葉榮秋被黑狗熱乎乎汗膩膩的身子貼著,又被他伸展的手腳壓住,又羞又惱,沒想到自己竟就這樣和一個行為不檢的混混擠了一晚的被窩。這種羞惱又轉化成了憤怒,使他板起臉推開黑狗的胳膊腿腳:“規矩點!”
黑狗一下樂了。睡都睡了,現在開始裝正經,不嫌太晚了?葉榮秋這家夥真是頭一號白眼狼,用得上自己的時候就低眉順眼一副小媳婦兒的樣子,用完了又開始擺他大少爺的闊氣,真叫人不把他欺負的老老實實這心裡就不舒坦。
於是黑狗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掌撈了把葉榮秋渾圓的屁股,嘖嘖道:“有啥了不起,屁股誰沒有啊?”
葉榮秋的身體頓時像一張弓一樣緊緊繃住了,下一秒他就發瘋了,揮舞手腳如狂風驟雨般拚命擊向黑狗,大有跟他拚命的架勢。
黑狗倒是覺得他那些花拳繡腿不中用,挨幾下打也不痛不癢的,他正準備愜意地在調侃葉榮秋兩句,剛一張嘴,一個字沒吐出來,頓時化成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臉色變得煞白,從床上滾了下去——這床原本就小,葉榮秋瘋子一樣的一通亂打,一膝蓋擊中了他的要害,這下可真是差點要了他的命了!
黑狗痛苦地捂著胯縮成一團,臟話還沒罵出口,葉榮秋先從床上坐了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日|你先人!”
黑狗在地上喘息了好一陣,終於緩過勁來。他氣得想把葉榮秋扯下來狠狠揍一頓,抬起頭,卻發現葉榮秋雙眼通紅,身體正發著抖,眼神裡射出來的恨意簡直能把人刺死。黑狗先被他嚇著了,怒氣消了一大半。葉榮秋那樣子,不像被人摸了下屁股,倒像被人殺了親爹似的。
黑狗揉了揉自己的鳥,發現那東西還站得起來。他自認倒黴,不該觸葉榮秋逆鱗,於是舉起雙手投降:“好嘛大侄子,我錯了,表叔叔跟你開個玩笑嘛,咱不至於。”
葉榮秋惡狠狠地把被子拉上,蒙頭又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