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2)

呂聯龍立刻來了精神:“你說說,是個啥樣的人呢?”

但是葉榮秋卻沉吟著遲遲沒有開口。。他在想黑狗到底是個啥樣的人。他閉上眼,腦海中勾勒著黑狗的模樣。黑狗這個人,他是想忘也忘不掉的,但是黑狗的形象,他卻漸漸有些模糊了。這幾年來,黑狗好幾次出現在他夢裡,夢中的模樣還是很清晰的,可是一旦醒來,他就又看不清楚了。那已經不是一個具象化的人了,是融入他骨血的一個靈魂。

呂聯龍見葉榮秋開始走神,不由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咋了?”

葉榮秋醒過神來,清了清嗓子,近乎虔誠地開口:“他的名字叫鐘無霾,不過他可能不用這個名字,小名叫黑狗,或者阿黑。他個子那麼高……”葉榮秋站起來把手舉過頭頂比劃了一下,“手臂那麼長。”是能緊緊把自己摟在懷裡的長度。“年紀比我小三歲,跟我一樣是重慶口音,鼻子很高,眼睛細細長長的,很英俊,四年前皮膚挺黑的,現在……可能更黑了吧。他背上有兩道傷口,正好是個大叉的形狀,一刀是讓日軍空襲的彈片劃的,比較淺,應該已經愈合了,還有一道很深,是鬼子的刺刀砍得,愈合不了,從左邊肩胛骨一直到右邊腰側。”

呂聯龍皺著眉頭認真聽著,頻頻點頭:“好,我記下了,他是什麼人?加入咱們j□j了嗎?”

葉榮秋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

四年多前,在瑞昌,黑狗將他推下長河,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黑狗。關於黑狗的下落,這幾年來他已經把所有的可能都想過了。最有可能的一點,就是黑狗在四年多前就已經死了。葉榮秋曾經打聽過顧修戈那支隊伍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在伏擊的當天就全軍覆沒,第二天日軍就重新占領了瑞昌。是的,全軍覆沒,顧修戈,劉文,郭武……無數葉榮秋再熟悉不過的人,曾經並肩作戰過的弟兄,就在那一戰中死去了。當時在山崖上的那個情形,後麵有那麼多日軍在追擊,他們沒有援軍,黑狗手裡的槍也不剩幾發子彈,怎麼可能贏得了那些日寇?換做是誰來想,都會以為黑狗已經死了。

但是這種可能,葉榮秋根本不願意去想。他能夠在鄂南生存下去,加入共軍,開辦兵工廠,成為政委……他能夠一個人抗下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信念:必須要找到黑狗。假若接受了黑狗已經死亡的可能,那一天葉榮秋就不會從長河中爬上岸。

黑狗要活下來,還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加入了日本兵團。葉榮秋知道黑狗會說日語,當初在安慶的碼頭上,是因為黑狗用日語跟偷襲的日本兵交談才救下了他們兩人的性命。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也許黑狗為了活命故技重施謊稱自己是日本僑民也未可知。

比起那個,更可能的還是黑狗也跳進了長河中。所以當葉榮秋活下來之後,他就會整天蹲在河邊等著,看會不會從上遊漂下來一個眼熟的人。。他曾經一動不動地蹲守了三整天,直到暈過去也沒能等到黑狗,但後來明知道已經不可能了,他卻養成了蹲在河邊發呆的習慣。

假如黑狗活了下來,他現在會在哪裡,葉榮秋還真的說不上來,。也許被**整編進了新的隊伍,也許跟他一樣加入了共軍,也許脫下戎裝成了一個普通老百姓……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他們曾經走失的地方,日複一日地等下去。

呂聯龍皺眉:“不知道?那可難辦了啊。你說四年前,他是你在**裡的兄弟?那他現在還在**?還在湖北?要找人的話,至少得有個範圍吧。”

葉榮秋苦笑。他要是知道範圍,何至於快五年了都沒能找到人呢。

呂聯龍看葉榮秋的表情,也能猜到幾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行,我知道了,你的事我一定上心。”戰亂年代,發生在葉榮秋身上的這種事情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很多軍人已經在戰火中徹底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同袍兄弟是他們唯一的依靠和牽掛。可在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是說不定的,隊伍被打散整編,有些人就跟自己的昔日同袍失去了聯絡。可他們的心依舊掛在同袍身上,每次見到友軍都要打探他們有沒有見過自己的兄弟?兄弟是否還活著?如今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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