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娟說:“邱班長不能跟我們一起走,等遠離武昌,先找個村子把他放下來,我們在附近的村子裡有據點,村民會暫時代為照顧他的。”
李七八立刻說:“我跟你們走。”
周書娟搖頭:“我派給你一個更艱巨的任務。”
李七八一怔,忙問道:”什麼?“
周書娟說:“照顧邱班長。”
李七八的小臉立刻皺了起來。照顧邱進步,說的好聽,其實就是不能帶他參加這次心動了。他說:“我可以,我腿沒事!”說著還捏起拳頭捶了下自己的傷腿。這一捶可不得了。他立刻蜷成一團,抱住自己的腿,背弓得像個蝦米,額頭上也瞬間滲出冷汗,不過咬緊了嘴唇沒有慘叫出聲罷了。
眾人失笑,李七八的戰友過去扶住他,周書娟說:“我知道你很好,但是邱班長一定要我們的人照顧。其他人不熟悉他的情況,鬼子也隨時有可能進行搜查,必須留下一個我們信得過的人照顧他。我是看你做事穩重,有責任心,所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她從懷裡掏出一瓶藥遞給李七八,“你每天給他的傷口塗一次。看情況省著用。”
周書娟這番話說的半是真心半是哄騙,李七八看了眼自己傷重的班長,咬了咬嘴唇,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班長的。”
路程漫長,過了一會兒,小趙挪到鄭家兄弟邊上跟他們聊起天來。
小趙家是在武漢周邊的農村,距離武昌很近,他小時候也跟著村民出船打過魚,所以他跟鄭家兄弟頗有話題可聊。
小趙跟他們聊了一會兒水上的事,突然問道:“為啥日本鬼子不查你們,這麼輕易就讓你們出城了?”
鄭水樂嗬嗬地說:“小鬼子要靠我們給他們送東西,不敢為難我們。武昌附近的水路都把在我們這些兄弟手裡,他們的物資和武器也要我們給他們運輸。我們要是不願乾,把船一沉,他們全都兩眼一摸黑。他們也知道我們幫給共軍兄弟送東西,以前小鬼子殺了我們一個弟兄,因為他送一個受傷的國軍出城,我們弟兄聯合起來不出船,小鬼子逼我們,我們就把船都鑿成,過了一個月,小鬼子上門來認錯,造了船送我們,還送了上百斤的大米。以後他們就不敢再為難我們了。”
小趙驚詫地說:“小鬼子有那麼好心?要是你們都不出船,他們把你們都殺了自己開不行嗎?”
葉榮秋接過了他的問題:“如果是四五年前,恐怕他們會這麼做。那時候日本鬼子想要三個月吃下我們大中國,手段非常強硬,屠了多少村子和城鎮。可他們一個彈丸之地,怎麼可能做到三月亡華?仗打了這麼多年,小日本國早就被掏空了,他們現在的策略是‘以華製華’‘以戰養戰’,他們自己沒有那麼多人力物力。”
周書娟點頭:“說的沒錯。”
小趙一臉彆扭:“既然這樣,老百姓都團結起來,不幫日本鬼子做事,不就得了!沒有咱們種的米,沒有咱們挖的鐵,小鬼子什麼都做不了。”
葉榮秋歎了口氣,沉默。
周書娟苦笑:“道理是這個道理,誰又不希望這樣呢?可惜咱們中國人不夠團結,那麼多日偽份子,咱們躲得過日本鬼子,卻躲不過漢奸。”
鄭水開口道:“我不喜歡漢奸這個詞。其實有些事情想的容易,做起來太難了。我也想端起機槍掃他們小鬼子一個屁滾尿流,可我還有老母親,還有老婆孩子。我死了,腦袋掉了也就碗大個疤,可如果不能把鬼子趕儘殺絕,我就不敢留下家裡老婆孩子遭那個罪。”
一直沉默的鄭魚說:“我不想幫鬼子送貨,可我要不幫鬼子送貨,今天也不能送你們出城。”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戰爭的殘酷,人性的無奈,這個話題實在太沉重。
鄭水和鄭魚這倆兄弟,鄭水看起來更和善,總是笑眯眯的,鄭魚則沉默寡言一些,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這時候還是鄭水打破了沉重的氣氛,他笑道:“我們兄弟倆也做不了什麼大事,但道理總是明白的。不把小鬼子趕出去,老婆老娘的命都捏在鬼子手裡,我們永遠過不上安穩日子。共軍兄弟們有事招呼,凡是能幫的咱們一定儘力幫一把,有什麼咱們知道的消息,也頭一個告訴你們。”
葉榮秋挪到床頭上,問道:“你們平日裡給小鬼子運送什麼貨?”
鄭水想了想,說:“咱們兄弟負責的這條路,平時送糧食比較多。也送過人。”
葉榮秋問:“人?運送士兵?”
鄭水搖頭:“那倒沒有。送中國人,送去礦山挖礦的。”
葉榮秋一愣,突然想起那天在城裡看到的日軍押送百姓的事。他立刻追問道:“哪個礦場?”
鄭水說:“黃石的大冶。”
葉榮秋說:“你們平時送糧食,也往那兒送?”
鄭水說:“那不清楚,大概也是吧。咱們不是直接去大冶的,就送到半路,下半程還有彆人負責送。”
葉榮秋還想再往下問,這時候周書娟湊了過來,問鄭水:“村子快到了沒?還要好久?”
鄭水往前頭望了一眼,道:“快了,拐過前頭兩個彎,就到了。”
周書娟點頭,回頭對葉榮秋說:“你去看看邱班長吧,等會兒到了村子先把他和李七八放下去。他還有些話想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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