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榮秋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身體跟散了架一樣,全身都痛。這痛是由裡及外的,從皮膚到骨頭,隻怕是受了多處的傷。這山林裡有許多荊棘灌木,他這一路滾下來,被長刺的針葉紮了好多下,身上裂了許多口子。不過也正因為有那些緩衝,他雖然滾落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但傷的不算太嚴重,隻是腳踝處動一動就鑽心的疼,想是扭到了。
葉榮秋掙紮著試圖坐起來,突然一隻溫熱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葉榮秋嚇了一跳,沒想到此處竟然還有彆人,於是他慌張地掙紮起來,試圖去掰開那隻手,卻聽到頭頂上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嗬斥道:“彆出聲!”
葉榮秋一驚,立刻就不動了。
那人用有些嬉笑卻又無奈的語氣低聲罵道:“龜兒子,你可真會惹事!”
葉榮秋皺了下眉頭,再去掰那隻手,這回他輕易地就掰開了。他回過頭,看見了身後擁著他的黑狗。
黑狗的臉上抹了很多泥巴,肩上還插著樹枝,倒是做了不錯的野|戰偽裝,他腳邊放著一把蘇聯造的衝鋒槍,顯然就是這把武器剛才救了葉榮秋他們很多次。
葉榮秋死死盯著那把槍看了一會兒,又抬起頭看向黑狗,黑狗有些局促地轉開了視線:“你腳扭傷了,暫時不能走,日本鬼子正在搜山,你的同伴為了引開他們已經跑了,恐怕是打算晚些時候再來找你。”
葉榮秋聽了這些,並沒什麼反應,隻盯著黑狗的雙眼:“果然是你。”
黑狗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噓,少說話,彆把鬼子引來了。”
葉榮秋一時覺得有些好笑。他到現在可就隻說了三個字,也是壓低了聲音說的,黑狗倒是說了好幾十個字,現在黑狗倒嫌起他說話會引敵人?想來就是還沒想好該怎麼解釋,所以不願讓葉榮秋開口說話罷了。
葉榮秋長出了一口氣,放鬆身子倒進黑狗的懷裡。
黑狗低下頭,在昏暗的光線下蹙著眉頭仔細地檢查著葉榮秋身上的傷口。除了腳踝腫的比較嚴重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擦傷,並不太嚴重。
黑狗檢查的時候,葉榮秋就這麼定定地看著黑狗。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黑狗這樣安靜、認真的樣子了,這樣的黑狗迷人得讓他簡直忍不住想撲上去用力親兩口。
黑狗檢查完葉榮秋身上的傷之後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手搓熱,然後彎□抓起葉榮秋受傷的腳踝,把他的腳踝裹在自己的手心裡。對於扭傷的人來說,冰敷或者熱敷都是一種選擇,不過在這荒山野地裡,他們沒有這樣的條件,他隻有用自己溫熱的手來幫助葉榮秋消腫。
葉榮秋安心地靠在黑狗懷裡。這樣的一幕在過去也曾發生過,他們第二次遭遇日軍的炸彈空襲,送歐陽青去長樂坪鎮的時候,他也曾扭傷了腳。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所經受的便是人生中最苦難的時光了,而如今的情境卻比那時都不如,他們沒有水沒有火也沒有食物,甚至附近還有追捕他們的日本人,可葉榮秋卻一點都不覺得他們的處境艱難。這甚至是他這幾年來難得的好時光了。
黑狗幫葉榮秋捂了一會兒腳,就輕輕把他從自己身上推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撿起槍走往四處查探,然後再走回葉榮秋身邊。
葉榮秋突然有些委屈,當黑狗在他身邊坐定,他咬牙切齒地罵道:“我日你個仙人板板!你個龜兒子,弄個五年你就沒想哈老子?!”(這五年你就沒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