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白看了眼被嚇得一臉驚慌的宦官,腰肢依舊挺的筆直麵見,隻是微微欠身拱手。
“村夫夏之白參見洪武皇帝。”
一語落下,舉殿皆寂。
不僅跪在地上的樸狗兒愣了,連坐在高台上的朱元璋也是一怔。
夏之白對自己充滿敵意,入殿直接惡語相向,他都預想過,隻是這個稱呼,讓他也是一愣。
樸狗兒隻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上,臉色被嚇得雪白,身子更是不住顫抖。
他驚懼的看著夏之白,又氣又急又懼又怕,低聲道:“大膽,你一罪犯,豈敢這麼放肆!”
“快跪下,求陛下寬恕。”
樸狗兒一臉焦急,前麵夏之白整理著裝,他還以為夏之白多少知道點禮數,結果入了殿,竟這麼狂悖。
這分明是在求死。
朱元璋把手中奏疏放下,第一次正眼打量起夏之白,雙眼微闔,眼中迸發出攝人的寒光,冷聲道:“見到咱,你為何不跪!”
夏之白悶哼一聲。
隻感覺自己被一隻猛獸盯上了,渾身汗毛戰栗,胸口更像是被壓著一塊巨石,呼吸都有些難受。
夏之白腳趾用力抓地,讓自己儘量保持鎮定,麵對朱元璋這種身居高位者,常人其實很難穩住心神。
尤其朱元璋還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那股氣勢更是嚇人,常人隻是站在麵前,就很可能被嚇得說不出話。
攝人心魂。
夏之白深吸口氣,在腦海不斷回想百年屈辱,終於緩了過來,他抬起頭,雙眼如星辰般閃爍。
他看著朱元璋,朱元璋也正看著他,兩人隔著百步的距離,互相對望著。
夏之白道:“為何要跪?”
朱元璋笑了起來,笑的卻很冷,“因為咱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更是天下臣民的君父。”
“你不該跪咱嗎。”
“君父?”夏之白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百官恭維討好的話,陛下莫不還當真了?”
“若是陛下真這麼認為,那再敢問陛下,是否每個大明的子民都有資格繼承大明的天下。”
“放肆!”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視,看向夏之白的雙眼滿是殺意。
夏之白冷笑一聲,不緊不慢道:“從陛下的反應來看,不是。”
“這是陛下的家天下。”
“這個家,隻能是陛下的朱家,而非是天下人認為的國家,既然如此,陛下又豈能當天下人的君父?”
“還有。”
“若是下跪有用,天下那還有什麼朝代更替,天下也早就太平了,陛下從微末中崛起而成帝業。”
“是經曆過那段亂世的。”
“元末天下蕭條,黃河決口,南部大旱,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在當時可謂尋常。”
“而在那時,為了祈雨,為了天降甘霖,也有求風調雨順的,當時下跪的百姓還少嗎?”
“而這天地真有落下甘霖,讓天下風調雨順,讓百姓得以生養?”
朱元璋雙眼微闔,壓著心中的怒火,“所以元失天下,咱才能從微末中崛起,一統天下,這更是證明了咱是天命所歸,咱更是當之無愧的天命真龍。”
夏之白笑了笑,看著朱元璋,道:“這話陛下你自己信嗎。”
“天若真是有知,又豈會去假以人之手?陛下若真以為自己是天命之人,為所謂的天命真龍,又豈會在立國後對天下這麼嚴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