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對宋代有一定的了解,在宋代時,地方掀起了反對農為本,商為末的思潮。”
“這個思潮值得深思。”
“宋代的範仲淹更是曾言:上以利吾國,下以藩吾身,周官有常籍,豈雲逐末人。”
“葉適也曾言:抑末厚本,非正論也。”
“若這隻是少數人的言論,或許不值得深究,但連範仲淹這般大才,都有此言論。”
“便足以證明,當時天下已有不少士人,認識到了商業的重要,也肯定了商業的作用,繼而才有了後續提出不該抑製商業發展的建議。”
“與此同時。”
“在宋朝的治理下,儒家的義利觀也變了。”
“孔子當初說的是:君子喻於義,小人喻以利。”
“然而從宋代開始,利與義的關係不再對立,而是轉化為了共存。”
“蘇洵便提到:利在則義存,利亡則義喪。”
“也是從宋朝開始,經商不再是丟人的事,做官的大多都是讀書人出身,學的是儒家經典看重名節,在以往,隻要是有經商的想法,也會為當代的主流人群笑話。”
“但在宋代卻不然。”
“官員不再受到這種偏見,能夠自如的經商了。”
“甚至,因為商人地位的提高,官府還特意放寬了要求,準許商人通過科舉為官。”
“在當時父商子仕極為普遍。”
“當然官府也做了些遏製之法,不過在豐厚的利益麵前,終究都成了廢紙一張。”
“此後元朝橫掃天下,對治理天下並不上心,施行包稅製,任由地方自行管理,而這進一步加劇了地方官商勾連的情況。”
“宋代出現的官員經商狀況,經過元朝的放縱,達到了更為誇張的地步,官商勾結壟斷市場與民爭利,強買強賣,貪汙腐敗的人比比皆是。”
“當年元廷固然失政,但局勢能那麼快惡化,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活不下去,跟當年的官商勾結,壓榨剝削百姓,有極大原因。”
“大明立國之後,陛下有意扭轉局麵,但效果其實並不好,因為由奢入儉難,見過了之前官員的享樂,想讓自己再去保持克製很難。”
“大明也難例外。”
朱元璋眉頭一皺。
他不同意夏之白的看法,對於貪官汙吏,他是直接處於極刑,剝皮食草更是沒少過。
他是經受過當年貪官汙吏官商勾結之苦的,對這些人也是深惡痛絕,為了扭轉社會的風氣,可是下了一番狠功夫,又豈會重蹈覆轍?
夏之白根本不知道自己為遏製這股風氣做了多大的努力。
“你覺得咱的大明也會出現官商勾結?但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咱大明不是宋。”
“咱不會學宋提高商人的地位,更不會讓商人染指權力,要是咱大明真有官員敢跟商人合汙。”
朱元璋冷冷掃過全場,目光所至,無一人敢與之對視,全都低下了頭:“咱會讓他們九族都嘗嘗剝皮食草的滋味。”
“咱一向說到做到!”
百官噤聲。
他們對此從沒懷疑過,因為陛下是真敢下這個死手,而且絕不會有任何容情。
陛下對貪官汙吏的態度,從來就沒有遮掩過,就是殺,而且是一連串的殺,殺的人膽寒。
殺的天下人頭滾滾。
夏之白蹙眉。
朱元璋的想法太一刀切了,如果光靠暴力武力就能解決問題,天下就不會有這麼多的貪官汙吏了。
自宋以來,上百年的時間,士人早就養成了重利輕義的風氣,屢禁不止,還越禁越多。
而且很重要一點。
大明的低薪不足以養廉。
朱元璋靠一己之力,能擋的了一時,卻擋不了一世,利益動人心。
不過他今日要說的並不是商。
而是天下大計。
他深吸口氣,沉聲道:“草民跟陛下有不同的見解,草民認為堵不如疏,僅靠嚴防死守是守不住的。”
“因為利益太大。”
朱元璋臉色一沉,麵目不善之色。
夏之白繼續道:“草民知曉陛下對商賈的深惡痛絕,隻是陛下的做法是得不償失的。”
“商人重利。”
“一旦察覺有利可圖,便會變著法子的鑽空子鑽營賄賂,而且經過上百年時間的醞釀,天下已然有了一股思潮。”
“便是商賈崛起。”
“在此等情況下,再去壓製已無太大實質效果,天下已到了將變要變的時期。”
“草民以為。”
“獨屬於士人的時代過去了!”
“天下今後當逐漸走向士農工商的時代。”
“農為根本。“
“工商為輔,士為佐。”
“唯有數條道路齊頭並進,大明才能長盛不衰。”
“這是天下大勢!”
夏之白眼若星辰,不卑不亢的說出了自己的心神。
四下皆寂。
所有人都像在看瘋子一樣看著夏之白。
夏之白瘋了。
這是全場所有人的共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