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日耗鹽較大。”
“這些才是京都鹽業細水長流的主客。”
“也是鹽鋪的穩定收入。”
夏之白用熱帕擦了擦手臂,這才重新放回熱水裡。
黑娃的這種想法,京都鹽業裡很多人都有,都覺得完全沒必要,也都認為是多此一舉。
但夏之白從不這麼認為。
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為了擠壓其他鹽商,也不是真的去賣鹽,而是要市場。
壟斷了應天府的市場後,他並不會停下腳步,而是會繼續擴張。
這也是他為什麼前兩月,一直往壽州、滁州跑的原因。
提前做好準備。
他的確答應朱標隻賣應天府。
但他可從來沒有答應,不會將‘京都鹽業’擴張出去,隻不過是以‘分店’的形式,陸續占領壽州府跟滁州府,繼而一步步擴張到整個北方。
最後是南下。
徹底壟斷整個食鹽業。
不過夏之白也發現了一個問題。
就是掙錢真難。
在他過去的印象中,食鹽是暴利行業。
他剛涉足時,也是這麼想的,以為輕輕鬆鬆,就能賺幾萬、十幾萬、乃至是幾十萬兩銀子,但實則根本不是。
在這種極度壓榨百姓血酬的模式下,扣除鹽稅跟鹽引的錢,他一斤鹽的真正利潤隻有五文。
賣出五十萬斤。
也隻能得到二百多萬銅錢。
折合成銀子,也就兩千多兩銀子。
一年下來,除開頭月的不正常利潤,真正的利潤也就一至兩萬。
這還是完全壟斷應天府食鹽供應的情況。
若是還有其他鹽商搶占市場,利潤隻會更低,雖然依舊是暴利,但並不是那種輕輕鬆鬆,月入上萬、年入百萬的,不過夏之白並不急,應天府一地的利潤是不夠。
但若是整個北方,乃至是整個天下。
那就夠了。
他曾私下問過戶部官員。
大明目前一年產鹽量高達五億斤。
若是他能占據天下大多數的市場,一年鹽產的淨利潤,就達到了兩三百萬兩。
甚至於隻要他想,稍微提高一下售價,便能賺的盆滿缽滿,不過這不是夏之白想要的,因而他也一直有意在壓低價格,就是不想走上這條靠‘鹽’斂財的邪路。
他要打破天下現有的鹽政製度。
同時將蒸汽機製鹽的手段逐步的‘售賣’出去。
讓公有跟私有共存,互相競爭逐利內卷之下,讓食鹽始終處於一個供大於求的程度,也能保持在一個相對低的價格。
完全公有壟斷是一柄雙刃劍。
他也擔心會失控。
他今後在各地開的‘鹽業分部’,就是用來保證底線、調節市場的。
並非真為了賣鹽。
黑娃點點頭,若有所思。
他其實並沒有想清楚,不過夏大哥這麼做,一定有夏大哥的打算。
他無比相信夏之白的話,堅信夏之白不會出錯。
黑娃幫夏之白將用過的熱水端了出去,而後飛快的朝應天府跑去,要將夏之白吩咐的儘快傳到。
夏之白搖搖頭。
他沒有去過問今日的銷量情況。
也無須去問。
這套商業模式,就連後世人都經不住,當代人又怎麼可能抵得住?
給當代一些小小的後世震撼。
他接下來要做的,其實是去設計一套薪資體係了,靠創新改進的獎勵給工人打雞血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工人能想到的辦法,能想到的解決思路,注定會越來越少。
工薪才是最終的穩定之道。
隻是夏之白在猶豫一件事,就是要不要設置‘個稅’。
個稅在夏之白看來十分有必要。
也十分必須。
如今的大明,官紳不納糧,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而他想建立的體係,便是用‘繳稅’的‘工人’階層,一步步的打入朝堂,最終將不納稅的‘士’給驅逐出朝堂,從而改變原有的納稅狀況,讓官吏都得納稅。
夏之白在屋內來回踱步。
最終定下了心。
還是得把納稅寫上去。
可以把納稅的標準定的很高,讓鹽業裡的工人目前無人達到,但一定要有。
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現在的京都鹽業,在夏之白心中,就是一個製度的試驗場,用來進行各種製度嘗試的,若是遭到太多反對,那便說明並不適用,若是無太大爭議,則可以繼續推廣。
夜色漸深。
夏之白構思著構思著,也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最近實在太累了。
他的腦海裡,一直在思索著,什麼時候建立工農學校,什麼時候將蒸汽機推廣出去,什麼時候編一套
係統的科學教材,什麼時候去進行一次掃盲.
懷璧其罪。
夏之白很早就知道。
自己其實一直都行走在生死邊緣。
不過,他同樣有解決之法,便是將懷裡的‘璧’,廣而告之,讓世人都知曉,都學以致用,如此,才能始終踩著鋼絲,一步步的推動著天下改製。
大眾的,才是天下的,也才是有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