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微的吹了幾下,將上麵的墨汁吹乾,將這份‘奏疏’,塞到了賬本的
最後麵。
而後將賬本塞到胸前布兜裡,邁步朝著皇宮走去。
今日的京都鹽鋪,沒有了之前的熱鬨。
變得沉寂蕭條不少。
昨日的盛況,仿佛過眼雲煙,難見多少影子。
唯有掛在門口的‘十五文一斤’的木牌,似在堅毅不倒的宣示著什麼。
應天府的街道上,人影匆匆,不少人都臉色凝重,尤其街頭巷尾,不時出現的錦衣衛,更是讓不少市井百姓,憂心忡忡,整個應天府逐漸走向了一股壓抑沉寂的氣氛。
夏之白腳步未停。
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皇城外。
在向守城官員澄明了情況後,稍等了片刻,便進到了宮裡。
文華閣。
朱元璋朱標父子,一高一低的坐著。
兩人的身前,都堆滿了不少的奏疏,隻是粗略幾眼,就能看出,至少有數百件奏疏。
這就是父子二人每日要處理的。
父子二人剛從奉天殿回來,也剛上完‘早朝’。
明製一日三朝。
稱‘早朝’、‘午朝’、‘晚朝’。
朱標打了個哈欠,精神實在是有些困乏,隻是這是父皇定下的規矩,會議上朝,總要在日出前,因而早上天不亮就朝會,就算是皇帝太子,也必須趕在黎明前起。
而這種早朝,一般等到太陽出來,才會散會。
往常朱標都會在文華閣打個盹。
隻是剛才才散朝,就有官員稟告,夏之白求見,要呈上鹽企賬簿。
他自然要繼續陪著父皇。
相較於朱標的困乏,朱元璋顯得精神奕奕。
他很享受親裁庶務的感受,有種天下萬事萬物,都為自己一手掌握的快感。
就在朱元璋批閱完一份奏疏時,樸狗兒躡手躡腳的進到殿內,尖細的聲音道:“啟稟陛下,夏之白在殿外求見。”
朱元璋抬眸,漠然的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朱標感慨道:“昨日應天府萬人空巷,熱鬨非凡,而夏之白的鹽鋪,更是驚人的賣出了五十萬斤,我應天府鹽價也自此降至十五文一斤,對百姓也是極大的減負,這夏之白在經商方麵的確有些才能。”
朱標忍不住誇了兩句。
朱元璋擱下筆,臉上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很快。
夏之白進到了殿內。
他恭敬的作揖道:“商官夏之白參見陛下、殿下。”
“臣今日入宮,為呈上賬簿。”
“請陛下過目。”
夏之白從胸口抬出了賬本。
樸狗兒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快走幾步,去到夏之白跟前,將這份賬本拿到手中,而後輕手輕腳的放到了朱元璋桌上。
朱元璋淡淡的掃了一眼,並沒有急著打開,突然冷不丁道:“郭桓入獄了!”
殿內瞬間安靜。
一股迫人氣勢瞬間席卷商心頭。
夏之白麵不改色,平靜的答道:“臣今早已聽聞了。”
“他在前一天見過你。”朱元璋緊緊的盯著夏之白,如同猛獸在盯著自己的獵物,仿佛隻要對方有任何舉動,就會瞬間衝上前,將夏之白給撕碎。
夏之白點頭道:“見過。”
“郭桓找伱乾什麼?”朱元璋斜靠著身子,眼中散發著淩厲寒光。
夏之白道:“要統賬之法。”
“你給了?”朱元璋的聲音越發陰冷起來。
夏之白道:“同意了,隻是最後他沒再要,我也就沒給。”
“為什麼?咱要知道原因和理由。”朱元璋有些意外,但依舊沒半點放鬆。
夏之白道:“因為無用。”
“統賬之法,隻是數據的一種整理方式。”
“我也給他明說了,除了我給花綸的一種,我自己呈上的賬簿,還會有另一種。”
“聽到我這些話,郭桓便沒再要求了。”
“你覺得咱會信你這些話?”朱元璋冷哼一聲。
夏之白抬起頭,望著朱元璋,笑著道:“不會,就像郭桓郭侍郎一樣,他需求的並不是所謂的統賬之法,而是一種僥幸,不過郭桓的確給了臣另外一個解釋。”
“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標臉色微變。
朱元璋目光微沉,冷冷的盯著夏之白,聲音冰寒刺骨道:“郭桓還給你說了什麼,咱要你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夏之白搖了搖頭道:“陛下有些太高看我了,我隻是一個商官,而郭桓是戶部右侍郎,我跟他過去並無交集,他又豈會把具體的事告訴給臣?”
“而且臣也並不想知道。”
朱元璋不為所動,繼續道:“咱想知道郭桓究竟知道什麼。”
“你應該能聽懂咱說的話。”
夏之白沉默稍許,吐出了兩個字。
“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