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落下,四周皆寂。
前麵的夏之白是不得朱棣所喜的,但袁珙可不是。
當初殿下想要考校一下袁珙,特意在殿內選了九名跟自己身材、相貌差不多的衛士,結果在十人中,袁珙幾乎沒有做任何猶豫,甚至都沒有任何停留,直接就選中了殿下,這可是讓他們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他們跟殿下朝夕相處,僅僅
靠背影,尚且不敢直接確認下來,但袁珙就做到了。
這樣的人自然能讓他們另眼相看。
何況袁珙本就名聲在外,當初更是頗得元朝士大夫親近跟信任,這樣的大才之人,豈是夏之白能比的?
如今聽到袁珙要走,沒等朱棣開口,丘福、張玉等將領,便主動挽留起來。
張玉道:“袁夫子,這是為何?”
“你來北平的時間也不長,可是我等粗人莽撞?惹怒了夫子?”
“若是如此,我可向夫子賠禮道歉。”
丘福也道:“是啊,這麼急著走乾嘛?燕王殿下對你這麼好,你這走了,豈不是讓人說閒話,還是留下來吧。”
“.”
朱棣眉頭一皺。
他深深的看了袁珙幾眼,也好奇的問道:“袁夫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我朱棣待你不好?還是你覺得我朱棣不值得你投效?亦或者是我朱棣沒有用人之肚量?讓你覺得受了委屈?”
袁珙連連搖頭,道:“殿下多慮了。”
“在下之所以選擇離開,也是為了殿下著想。”
“殿下也知曉,我袁珙名聲在外,我來北平的事,隻怕藏不住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落入到應天府,到時反倒會給殿下招惹來不少麻煩。”
“另外,我過去曾跟北元的不少士大夫有過接觸,如今身在北平這般軍事重鎮,很容易落人口舌,若是朝廷日後的北伐戰事順利尚可,若是不順,隻怕會給自己,乃至是殿下,招來不少的禍患。”
“我之離去,非是一時興起,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還請殿下切莫憂心。”
“離去也是為了更好的相逢。”
“隻是暫時的。”
“殿下又何必這麼不安?”
聞言。
朱棣瞳孔微沉。
袁珙說的是事實。
以陛下對天下的監控程度,隻怕袁珙來北平的事,早已落入到父皇耳中了,不過袁珙為自己麵相的事,父皇當不清楚,因為當時隻有自己還有姚廣孝及袁珙三人在場。
他不信姚廣孝會出賣自己。
但袁珙畢竟名聲在外,這般人才不在太子手中,卻落到了自己麾下,的確很容易讓人生疑。
尤其是太子的小舅子藍玉,一直對自己很忌憚,私下更是沒少告狀。
雖然朱標心性豁達,並沒有真的介懷,但人心這東西是會變的,誰也說不準,哪天朱標會說動,而自己跟袁珙的事,也會成為一個隱憂。
想到這。
朱棣一下沉默了。
現在的他根本沒資格去‘養士’。
不能養,也不敢養。
沉默稍許,朱棣點點頭道:“是我考慮不周了,既然先生已做出了決定,那就依先生了,隻是我也有言在先,還請先生守口如瓶,切莫將在北平的這些事對外說出,以免為你我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袁珙點了點頭,笑著道:“殿下儘管放心。”
“我袁珙向來守口如瓶。”
“不過我也勸殿下一二,夏之白說的其實不無道理。”
“重視火器,的確當為明軍的一個方向,殿下是目前朝廷最重視火器的藩王,一旦火器有了突破,殿下是最得利的,殿下如今要做的,便是固本的同時,不斷擴大自身的優勢。”
朱棣摸了摸下巴的胡須,道:“行,我記住了。”
“火器的確是我的優勢,的確該擴大一些,至少不能讓其他人趕超。”
袁珙頷首。
他朝四周拱手,也是轉身離開了。
姚廣孝目送著袁珙離去的身影,目光陰晴不定,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他還是沒將袁珙的選擇說出來。
若是朱棣知曉,袁珙準備去跟隨夏之白,隻怕會暴跳如雷,甚至可能會惱羞成怒,眼下並不到時候,等日後時機成熟,他再告訴朱棣也不遲。
殿內。
已無袁珙的身影。
朱棣依舊望著殿門口,良久才回過神來。
朱棣輕歎道:“唉,終究不到時候,我朱棣眼下羽翼單薄,根本護不住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人才流失,當真是可惜啊,不過如今的我,的確不該考慮那麼多,作為陛下定下的守邊藩王,當務之急還是在軍事。”
朱棣眼巴巴的收回目光。
瞳孔裡充斥著強烈的不甘跟不滿。
他並不滿這個現狀。
隻是如今的形勢,讓他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繼續蟄伏,繼續沉澱,等待著一飛衝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