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興儘悲來,識盈虛之有數!(2 / 2)

“這些人是天下改變的先鋒隊,這些人要具有政治的遠見,這些人還要充滿著鬥爭精神和犧牲精神,這些人要胸懷坦蕩,忠誠的積極的政治的,不謀私利,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天下而奮鬥。”

“但夫子在燕王府,或者在天下行走時,就已看到了。”

“這種人幾乎不可尋了。”

“如今天下,上下割裂很嚴重。”

“讀書是為了當官,當官是為了發財。”

“這種充滿了‘奴性’的社會,從元代開始,就一直在天下風行。”

“元代輕‘民’而重‘士’,在蒙古人的治理下,士大夫、地主、豪強,無一不是為了自己的蠅頭小利,而對底層各家壓迫剝削。”

“他們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

“不會情願改變的。”

“至於底層百姓,同樣沒多少動力。”

“過去天下,久經戰亂,百姓厭戰很強烈,再在這種時候挑起戰亂,是很難得到百姓認可。”

“二來,經過這百餘年的不斷打壓,百姓的忍耐性很高,如今的生活比過去好上不少,雖然依舊困苦,但勉強還是能活得下去,他們能夠忍受,也能夠接受,又為什麼還要去跟你一起造反?”

“若是蒙古大軍依舊強盛。”

“中原有傾覆之危,而百姓又民不聊生。”

“在這種內外條件都滿足的時候,造反才是第一選擇,不然隻是徒增一些殺伐罷了。”

“就算造反了,想要培養想要的人,也很是艱難,要麵對各種利益權衡,各種變節、背叛隻怕不會少,他們參與造反,就是為了日後作威作福的,又豈會甘願造反下來,自己還跟以前一樣?”

“思想改造的工作是長期的、耐心的、細致的,不能企圖通過講幾次話,說一些大道理,或者是誇大一下東西,就把天下人數十年形成的思想意識給徹底改變過來。”

“這是不現實的。”

“也做不到。”

“再一點,百姓憑什麼信我?”

“我夏之白有什麼是值得百姓相信的?”

夏之白心如明鏡。

造反自大明建立那刻開始,就已不是一個好選項了,朱元璋就是曆史選擇的那個人,驅逐韃虜,恢複中華,這就是曆史賦予朱元璋的使命。

他也很好的完成了。

隻不過朱元璋,的確深受布衣所害。

他的視野不開闊,過去又長期處於社會最底層,因而受到‘剝削壓榨’的思想最嚴重,這種思想侵襲早就深入骨髓,即便朱元璋有意想改變,但最終還是走回了老路。

夏之白信步朝前走著。

在臨近一個拐角處,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眼袁珙,道:“夫子,你認為當今太師李善長,可曾生過取而代之的心思?”

袁珙一愣。

他從沒有想過這些。

他沉思了一下,掃了眼四周,快步追了上去,道:“你的意思?”

“有!而且一定有。”夏之白回答的很肯定,他冷笑道:“這一點,不僅我知道,當今陛下也知道,隻不過相較於胡惟庸等人,李善長更了解當今陛下。”

“他隻是不敢!”

“若說李善長、胡惟庸等人是個人才。”

“那當今的陛下,便似乎不是個人,而是一柄寒光凜冽的刀。”

“這柄鋒芒畢露的刀,經曆了太多的事了。”

“從茅草屋的風雨,到皇覺寺的孤燈,從滁州的刀光劍影,走到鄱陽湖的烽火連天,當今陛下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自屍山血海中站起來的,他經曆了太多的磨難,忍受過太多的痛苦,不畏懼任何的挑戰跟權威。”

“也不懼怕任何的對手。”

“在當今陛下的一生中,麵對過很多梟雄,但無一例外,都在他麵前倒下了。”

“李善長是跟著陛下一路闖下來的。”

“李善長太了解這位帝王的恐怖了,這也是為何李善長,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露過反意,並不是他沒有野心,而是因為畏懼。”

“他怕!”

“隻是屠龍者終為惡龍。”

“當年那個義薄雲天、胸懷大誌的大帥,在應天府稱帝那一刻便死掉了。”

“身為帝王,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而且這位帝王骨子裡還帶著幾分‘自卑’,因為出身的緣故,他很怕為士人看不起,也很怕為這些人欺騙,因而他在天下設立錦衣衛,進行特務活動,製定出各種強權高壓製度。”

“他要的是天下絕對的服從。”

“當今陛下已迷戀上靠暴力和權威解決一切問題了。”

“但他忘記了一個人。”

“一個他過去恨之入骨,甚至讓他寢食難安的人。”

“誰?”袁珙問道。

“陳友諒。”夏之白的聲音帶著幾分唏噓。

“陳友諒?”袁珙一驚。

夏之白點頭:“若論當時群雄逐鹿,最癡迷暴力跟權威的,就是陳友諒了,當時的陛下還笑話過陳友諒,隻不過這些年下來,陛下已成了‘陳友諒’第二了。”

“當今陛下也漸漸忘記了。”

“這個天下有很多事情是暴力和權威解決不了的。”

“陳友諒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陳友諒敗了,如今的陛下同樣也忘了。”

“興儘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這便是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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